四、鹿还是马
候地方政府都要保自己的市场,厅里得拿出材料来,给他们一个说法。
我和丁小槐去吴山地区,那里的三个市场按规划只能留下一个。在火车上丁小槐说:“可能我们这个组的任务是最轻的,基本上都定下来了。”我说:“还没去就定下来,那我们去干什么?”他说:“去了以后上谁下谁都有个说法,我们不是凭空上下的,省里出面拍板也有个依据,凭我们厅里也撤不了哪个市场,地方政府辛辛苦苦搞起来的,谁说下就下了?”我说:“鹿鸣桥,马塘铺和街市口三个市场,要砍掉两个,现在说砍谁还太早了,暗访以后才能结论。”他说:
“不用访,都是假药成灾,不然部里也不会下这么大的决心。”我说:“真的都是矮子,也不能都杀了,总要留一个做种。”他说:“留马塘铺。”我说:“马塘铺在云峰县,说起来那是马厅长的老家,但马厅长不会考虑这一点吧?他也没跟我们讲过这个意思。”他说:“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他说了县工商局曾局长是他的高中同学,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他,这不就是话?”我觉得丁小槐可能想得太深了,把马厅长一句话拐了七道弯八道梁地去分析,总是想在话缝里听出话来,哪有哪么复杂?大人物的话也不是句句都有意味的,体会的人太多了,就有了意味。我说:“马厅长他不会的,他原则性还是很强的。”丁小槐说:“那我就没话说了。”
先到了鹿鸣桥,这是一个小镇,紧靠铁路,有站。下了车我们到旅社安顿了,就去中药市场。这个市场在全国都有点名气,沿街有七八十个门面,拐进去还有一个大市场,有一百多个摊位。我们装作来进货的客人,一家一家看过去,丁小槐对中药不怎么熟悉,不停地抓起这种药那种药对我挤眉弄眼。他这么挤了几次眼,我就知道他根本没有识辩真假的能力。看了二十多家门面,以劣充好的不少,但我一指出药材的品质,人家马上就把价格降了下来。在一个摊位前我觉得黄芪颜色有异,闻一闻气味很淡,再尝一尝,知道是煮过了一次水的,药性已经去了。
老板说:“怎么样,看中了吧?我这黄芪都是粗杆切出来的,看这片儿!”
丁小槐说:“这片儿是大些,颜色也好看些。”我说:“我们老板都说好,就称一斤吧。”就称了一斤,又装着记帐,记下了摊位的编号。
我们在鹿鸣桥呆了二天,也只发现了四处卖假药的,有两处是假驴胶。这么大一个市场,只有这么点的假药,我感到意外。丁小槐似乎很着急,一定要再仔细搜索,再呆了一天,又发现两处卖假药的。我说:“看起来这里的市场管理还算好。”他说:“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六个摊位有假药,这还少吗?”
到马塘铺情况就不同,刚进市场就有一个摊主在叫卖石蜜,我走过去问:
“老板,生意怎么样?”摊主说:“你看我长得丑吧,生意比我还丑些。”说着头往两边直甩。我问石蜜多少钱一斤,他说:“这是云南原始森林里采出来的野山蜂蜜,傍着岩石一堵墙都是,三十八层。你现在咳嗽不咳?咳了拣一块去冲杯水吃,站在这里就止了咳。”又翻了中药书上的说明给我们看,说:“你不信我你总信书吧,书总不是我印出来的吧。”我看那石蜜几大块堆在那里,闻一闻总觉得气味不对,可一层层的蜂窝叠上去,上面长着青苔,蜂窝可不是能造出来的。
丁小槐说:“这是真的,这是真的。”我又问多少钱一斤,摊主说:“二十块”。
我说:“八块钱一斤卖不卖?”他说:“老板你讲什么相声?十块钱一斤!
我赚了你一分钱,我是你裤裆里夹的那货。”我假装要走,他说:“回来,称给你,卖药还不如卖烂菜花,什么年头!”拿刀砍了一斤给我。我又记下了摊位号,口中念着:“石蜜一斤,八块。”走远了我对小槐说:“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