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贵花卉
,我马上就往下走。上来的人是丁小槐,他很热情地说:“大为,好久没到这边来了,忘记老朋友了吧?”我应着说:“好,下次来。”
就走了下去。“忘记老朋友了吧”,品一品这话,是处于优越地位的人说的话,弱势的人能这样说吗,谁跟你是老朋友?这么一句随口说出的话细想下去,真可以听出一种关系,一种结构。我池大为也并不缺点什么,怎么就在结构中处于这种地位?说起来也是我自己把自己给规定死了。妈的,一个人就是不能把自己看成什么名贵花卉。
我在楼梯上来回几趟,想着孙副厅长办公室应该没人了,走到门边,把双手反到屁股背后面做了一个捏着气筒打气的动作,一下,两下,三下,似乎也真的添了一点勇气,不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就敲了门,一拧手柄,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一个人,是个女的,背对着我。我感到意外,正不知怎么才好,孙副厅长说:“小池,有事?”我站在那里,结结巴巴地把事情说了,原来准备的话忘了一大半,“董一针”这三个字也没说出来。孙副厅长说:“现在每个单位编制都紧,省人民医院就更紧了,原则上本市是不照顾的,很多家属在外地的都没解决呢,是吧?”我一听没戏了,说:“是倒也是,只是董柳她挺着肚子每天挤车上下,太危险了。”他说:“我等会就打个电话给耿院长,他说行,就行。”我连忙道谢,这时那个女的转过脸来朝我笑一笑,我吃一惊,竟是屈文琴。我慌乱地点点头,挤出一个笑,逃了出来,短短几分钟,我衬衣都汗湿了。
下午我对尹玉娥说去图书室,就骑车去了省人民医院。路上我想着只要有一点希望,明天就带董柳过来看看,没希望呢,就不对她说了。哪怕在妻子面前吧,我也丢不起这个脸,让她对我还保留一种想象,别把我看透了。万一有希望,也给董柳一个意外的惊喜。去了问到耿院长在开会,我就在外面等着。等烦了又到处走走,看到注射室已经有四五个人,心里就凉了一截,几乎没了信心,但想着问题还是没解决,心里挣扎着坚持下来。又看见丁小槐的妻子在挂号室,见了我叫一声:“池,池──”犹豫着终于叫出,“池干部,来检查工作?”我觉得这个称呼可笑,没人这么叫过。要真是个干部吧,哪怕是科长,问题就解决了。我说:“好久不见你先生了,他还好吧?”她说:“他好什么,一天到晚给别人打杂。”我说:“快了,快了。”她说:“快了快了,我都不知听多久了。他那个快其实就是慢。”有人来挂号,我就走了。
等了两个小时,会散了,耿院长出来,有人跟着他说什么,我就在后面跟着。
到办公室门口,那人去了,我赶紧抢过去,先提到孙副厅长,又介绍了自己,再把事情说了,耿院长说:“孙厅长给我打了电话,仔细说起来,你的问题也是个问题。”我连连点头说:“是个问题,真是个问题。”他说:“要我把你的问题解决了,我还是有困难的。”我一听口气不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董柳介绍了一番,“董一针”三个字总算说出去了。他听了也没有特别的兴趣,说:“你知道我们这个医院位置好,级别又摆在这里,多少人想钻进来,我手头上压下来的名单都有十好几个,我的压力很重啊。别小看一个护士,要插到一个什么地方,不容易。”我说:“董柳她挺着肚子去挤车实在太危险了,前几天下车还被别人挤下来,摔了一跤。”耿院长看了我说:“真的那么危险?”我说:“这件事董柳的同事都知道呢。”他笑了说:“如今什么都是假的,药都有假的,只有骗子是真的。”我心中猛地一颤,脸上仍陪笑说:“耿院长不相信我?”他说:“信,谁说不信?我真的愿意相信。”又说:“再考虑考虑等等机会好吗?”我道着谢,就出来了。下雨了,我在雨中骑着车,一点感觉都没有。
回到厅里已经下班了。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