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有约
但出国后就都渐渐断了联系,听说有的人发了财,也有的人已经内退了,还有个别的进了监狱。那么眼前这位是谁呢?秦奋仔细端详着他,突然想起来了:“对对对,你是工会的,部队文工团转业过来的。”
没错,这个人当时很活跃,唱歌跳舞什么都会,还会拉小提琴。秦奋又一下想起了他的名字,叫张以哲。男人——张以哲听了秦奋的话后,嗲声嗲气地纠正他说:“什么工会呀,我是团委的。”
“反正是张罗玩儿的事的。你那时候是小白脸,现在沧桑多了,你要不说我都认不出来了。”
张以哲含羞带怨地瞪了他一眼:“讨厌!人家有那么老吗?我比你小不少呢。”
秦奋被他这种眼神儿吓一跳,也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于是赶紧转移话题,热情地说:“真够巧的,十几年没见,在这儿碰上了。”
张以哲脸又红了,说:“什么巧啊?我约的你。”
秦奋又是一惊:“你约的我?”
张以哲点点头,提示他:“tIAN,tIAN。我改名字了。想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他就是甜甜?网上交友的tiantian?秦奋脸色一下就变了,半天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再仔细看这老爷们儿一眼,别提多扫兴了,忿忿地说:“你这不是给我捣乱吗,我登的是征婚广告。”
以哲说:“想见见你,你的广告上又没说男人免谈。”
秦奋道:“那不是废话吗,我还能找一男的?我又不是同性恋。”
以哲抬起眼帘,也不说话,眼神忧郁地望着秦奋。
秦奋被他这么一看,脊背上嗖嗖几道小凉风儿,全身直发毛,突然反应过来,抬眼又闪开,不敢跟他对视,双手搓着脸说:“你是……?”
“我是。”
“可是我不是……当然我不反对你是……”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我以前也以为我不是,后来才知道是不敢面对没有勇气。”
男人目不转睛凝视着秦奋,继续说道,“你可能忘了,有一次团委组织去十渡旅游,游泳的时候我的脚抽筋了,是你救了我,我当时把你抱得很紧,你一直安慰我,从那以后我见到你就觉得好有安全感,见不到你就想……”
秦奋慢慢想起了更多的往事,想起了十渡,也想起这个tiantian当年的俊俏时髦模样。那年头一般人的穿着还都挺土,男的大多还是中山装、军装,脚蹬一双“三接头”牛皮鞋的,就算超酷了。可是张以哲的穿着打扮却与众不同,夏天是大尖领瘦身花衬衫、细腿裤,春秋常穿掐腰灯芯绒夹克衫或皮夹克,下配紧绷绷的牛仔裤,冬天呢子大氅、高腰尖头大皮靴。服装的颜色大都是米黄明黄、绛红深紫,要不就是从头到脚一身皂,连鸭舌帽都是黑的。当时单位里的人都风传他们家有亲戚在香港。后来有个人事处的小子偷偷查了他的档案,才弄明白不是这么回事。
他们家是三代赤贫,到他爹这儿,小时候在布店当过学徒,会打算盘,因为行为不轨,没出徒就被开了。后来在小学校当校工,在德胜门的冰窖里干过,还送过牛奶。他爹聪明伶俐,肯吃苦,一来二去在泡子河开了一家牛奶厂,成资本家了。所幸解放前夕奶厂倒闭,又是一贫如洗,所以成份还是工人,在新社会成了领导阶级。他能进部队文工团,就多亏奶厂经营不善。
他当时给人的印象就是行为鬼鬼叨叨,在社会上什么人都认识,不稳定。有一次跟一伙儿人在家庭里跳黑灯贴面舞,让警察给抄了,给了个团内记大过的处分。但是他为人很正直,爱憎分明,有什么说什么,有点儿浑不吝。秦奋有好几次看见他跟领导吵架揭领导的伤疤,语言尖酸刻薄,但说的句句是实情,围观的群众听了莫不人心大快。他是挑着兰花指指着领导的鼻子开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