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2
候,比看到血本身还惊恐。依芙琳说,从那以后,尼都萨满的行为越来越异于常人。他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却仍能精力充沛地走上一天的路。他光着脚踏过荆棘丛的时候,脚却没有一点划伤,连个刺都不会扎上。有一天,他在河岸被一块石头绊了脚,气得冲它踢了一脚,谁知这块巨石竟然像鸟一样飞了起来,一路奔向河水,“咚——”地一声沉入水底。大家从这超乎寻常的力量上,知道他要做萨满了。那时我们氏族的萨满去世已经三年了,新萨满还没有诞生。一般来说,新萨满会在旧萨满去世的第三年产生。他一定是本氏族的人,但他产生在哪一个乌力楞,却是不确定的。没想到,我的额格都阿玛成了一名萨满。依芙琳说当人们把置办好的神衣、神帽、神鼓、神裙等跳神用的法具捧给额格都阿玛的时候,他足足哭了一天一夜,哭得营地周围的鸟儿都飞走了。后来另一个氏族的萨满来我们乌力楞,为尼都萨满主持任萨满的仪式,他们跳了三天的神。我的祖父就在他们跳神的时刻死去子。维克特降生了,尼都萨满的新形象也在我心中诞生了。我开始同情他和达玛拉。我想命运已经把他自己射偏的那支箭又还给了他,他完全有权利让它成为幸福之箭。我不再反感达玛拉展开那条羽毛裙子,不再反感尼都萨满在搬迁途中跟在母亲身后。但他得到的,也永远是她的背影。如果说闪电化成了利箭,带走了林克,那么尼都萨满得到的那支箭,因为附着氏族那陈旧的规矩,已经锈迹斑斑,面对这样的一支箭,达玛拉和尼都萨满的枯萎和疯癫就是自然的了。维克特三岁的时候,鲁尼娶了妮浩,那年大概是康德五年吧。在欢庆婚礼的篝火的灰烬旁,在黎明时分,达玛拉永远地走了。她是穿着尼都萨满为她缝制的那条羽毛裙子,跳着舞走的。鲁尼认识妮浩,与伊万有关。娜杰什卡的离开,使伊万变成了沉默的人。只几年的光景,他就谢顶了。依芙琳张罗着要给伊万再找一个女人,有一次她托了一个媒人,被伊万知道了,他对依芙琳大发了一场脾气。他说他的生命中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娜杰什卡;他的生命中也只有一双儿女,就是吉兰特和娜拉,谁也不可能改变。
依芙琳总是把Page 67别人气哭,但那次伊万把她气哭了。伊万是我们乌力楞的铁匠。春天的时候,他常在营地生起一堆火来,为大家打制工具。打铁通常要用四五天的时间,这时打铁的火是绝对不能熄灭的。他打铁的时候,吉兰特、娜拉、鲁尼和我喜欢跑去看。有一回淘气的鲁尼往打铁用的狍皮风箱上撒了泡尿,伊万很忌讳,说这样打出的铁具肯定被上了咒语,不会好的。结果打出的工具果然都有欠缺:砍树刀的柄被锤子敲断了,鱼叉的尖顶是钝的,扎枪的枪头就像白鹤的头一样弯曲着。从那以后,再打铁的时候,伊万见我们来了,就让我们站在远处看,绝对不许靠前。更不许碰锤子、风箱、钳子、垫铁、炉子这些打铁的器具。打铁的时候不仅我们是不能靠前的,女人更不能靠前。好像女人是水,一靠前,会熄灭炉中的火焰似的。别的乌力楞的人知道伊万打铁的手艺好,春天的时候,他们往往顺着树号寻找到我们的营地,求伊万打铁。他们给伊万带来酒或肉,作为报酬。伊万也从不会让他们失望,他那双能把石头攥碎的手,好像就是为打铁而生的。所以来人总是能心满意足地带着他们的工具离开我们的营地。娜杰什卡走后,伊万把打铁的时间改在秋天了。林间飞舞的落叶像一群黄蝴蝶,落在狍皮风箱上,也落在伊万的身上。他打铁仍然是那么的铿锵有力,每一件经过锤炼的器具也仍是那么的精致,所以求他打铁的人仍是很多。就在这年的秋天,一个叫阿来克的猎人骑着驯鹿,带着他的女儿来到我们营地,求伊万为他打两把砍树刀。阿来克的女儿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她虽然沿袭着我们这个民族的女人生就的扁平脸,但下巴稍稍尖出一点,使她显得很俏皮。她的高颧骨被两绺刘海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