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刀】
熟,三霸不认为陈辉有什么病,他说,这家伙经常让人打出血,血出多了就变成个白脸,这有什么奇怪的?三霸还反对别人把陈辉说成他的朋友,三霸说,这家伙窝囊,老挨人揍,他送我那么多刀是拍我马屁,他有事要我摆平。
我们都见过陈辉送给三霸的各种各样的水果刀和电工刀。陈辉下班经过三霸家时会顺便拐进去,推开三霸那间乌烟瘴气的房间的门,拿出他的礼品。有的刀三霸并不喜欢,顺手就送给了别人。我哥哥就在三霸那里得到过一把水果刀,是没有镀过的,刀背上刻着一行草书:上山下乡为人民。
我们头一次见到古巴刀是在冬天。那天下起了大雪,年轻人都很规矩地待在家里,我哥哥那帮人照例聚集在三霸的房间打康乐棋。那天他们看见陈辉像往常那样,有点拘谨地推开门走进来,他的绿色棉军帽上结着一层白色的雪珠。像往常一样,没有人向陈辉多看一眼。陈辉示意三霸到一边去。三霸却不动,三霸说,我在玩你没看见,有什么好东西放在桌上好了。陈辉站在一边,犹豫了一会儿,过了几秒钟他们看见陈辉把手伸进裤腰里,小心地抽出一把刀。一把造型奇特的刀,刀身一尺来长,带有一定的弧度,刀刃两侧都已经开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古巴刀,陈辉注视三霸的目光中明显地带有一种期盼,他说,你们都不知道的,我们厂里现在在生产古巴刀。
屋子里的人对这种刀都很陌生,他们觉得这是一把怪刀,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三霸说,什么古巴刀?为什么叫古巴刀?陈辉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厂里人管它叫古巴刀,说是支援古巴革命的。三霸有点疑惑,问陈辉,古巴革命用刀?他们用刀打仗?陈辉说,有人说是砍甘蔗用的,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我觉得这刀不错,我在厂里试过了,砍铁皮,一砍就是两半。三霸嘿嘿地笑起来,他说,砍铁皮痛快,砍人就更痛快了,既然是好刀,明天再给我弄几把嘛,我这里的小兄弟,一人一把。
陈辉脸上流露出一种为难的表情,他避开三霸的眼睛,低头擤了下鼻子。不是我们车间做的,他说,是三车间在做古巴刀,看得很紧,拿那么多不行。陈辉的婉言谢绝使三霸很不习惯,三霸皱了下眉头,说,拿几把刀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让你拿你就拿。谁找你的碴儿,你找我解决。
陈辉站在那里,看着三霸把古巴刀扔在床底下。拿那么多肯定不行,最多再拿个两三把出来,他看着三霸说,你不知道,三车间看得很紧。三霸却不耐烦了,他挥挥手说,别跟我废话连篇的,你看着办吧。
然后三霸就和我哥哥他们继续打康乐棋,他们玩起来就把什么都忘了。陈辉过来,站在三霸身后看了一会儿,我哥哥记得他还给屋子里的人发了一圈香烟,是很高级的群英牌香烟,后来陈辉就不见了。他们打康乐棋打得热闹,人人眼睛盯着棋盘上的棋子,这种棋子天生就是被杆子击打的,他们看着棋子被打出各种角度的滑行路线,棋子撞在棋盘四壁发出清脆的响声,谁也不知道陈辉是什么时候走的。
说的仍然是那年冬天的事。第一场雪刚刚融化,第二场大雪又纷纷扬扬落在我们城市的大街小巷,走出家门满眼都是白色。这种雪量密集的冬天在南方是很少见的,孩子们得到了意外的礼物,他们在香椿树街的所有空地上堆起了雪人,我的两个表弟那天在日用五金厂门口堆雪人,他们恰好目睹了陈辉东窗事发的一幕。
表弟说他们看见陈辉和一群女工一起向工厂大门走来,有个女工的饭盒掉在地上了,正好掉在陈辉脚下。女工对陈辉喊着,陈辉,帮我捡一下。陈辉愣了一下,他说,你自己捡。陈辉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饭盒,他说,懒货,你自己没有手?那个女工叫着陈辉的绰号,死白脸,你拿什么架子?让你捡是看得起你!陈辉就笑了,他弯腰去捡地上的饭盒,旁边的人都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