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八十章
:“那就希望你给我添点好话,就说我态度很老实,愿意彻底交待自己的问题,希望早日得到从宽处理。”马胜利这才感到内心的紧张过去了,他公事公办地、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你这样讲是对的。”武克勤小心地看了看房门,马胜利随着她的目光扭过头,隔着没有关紧的门缝,看见老周正在门口的路灯下来回走着。武克勤朝马胜利轻轻招了招手,马胜利踌躇着往前走了几步。武克勤问:“你知道不知道陆文琳和江小才现在的情况?”马胜利想了想,觉得不好回答。武克勤的女儿陆文琳前年被分配到一个军队农场,听说后来在那里被搞成了“5。16”反革命分子,现在情况如何不清楚,江小才就在这个干校,情况也不太清楚,他只能摇摇头。
武克勤叹了口气,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停了一会儿,她又说:“如果你能帮上忙,你就带个话给文琳,说我想她,也祝他们以后幸福。”马胜利说:“行,你还有什么话?”
武克勤说:“请你对军宣队讲一下,我想给毛主席写封信,希望他们能够给我笔和纸,并且帮我交上去。”
马胜利说:“还有别的话吗?”武克勤眯缝着眼有些愣神,说:“还是帮我弄个蚊帐吧,蚊子太多了,没法睡觉。”说着,她用手在脖颈上拍打了一下,又在胳膊上拍打了一下。马胜利这才注意到,自从进入这个灯光昏暗的牢房,自己也一直下意识地拍打着脸上、脖颈上、手臂上叮咬的蚊子。武克勤又说:“我保证不会自杀,真想上吊,做上吊绳不用蚊帐,把衣服扯成布条也能行。”马胜利觉得蚊子愈发多了起来,裸露在外面的身体都在挨着叮咬,他跺着脚抖动着,同时看到武克勤瘦弱的手臂和赤着脚的脚脖上都是蚊虫叮咬的红包和搔破的血痕。他扭头看了看那方隔着铁栏杆的小窗,说道:“实在不行,争取在这个小窗上给你钉个纱窗吧,这样蚊子就少多了。”武克勤叹了口气,重重地点了几下头,说道:“那就谢谢你了。”
马胜利出了牢房,军宣队老周正背着手站在门口,这时走上来拿起大铁锁将门锁住,两个人一起朝前走,老周一边走一边将每间牢房外边的灯绳都拉一下,一间间黑暗的牢房里都亮起了昏暗的灯光。拉到最后一间牢房时,老周又找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大铁锁,与马胜利一同走了进去。呼昌盛正靠墙坐在地铺上,地铺是一层草席上铺着凉席,呼昌盛像蜷曲的大虾抱着一条腿,另一条腿绑着石膏、纱布,平放在席子上。他抬起那张颧骨凸出的瘦脸看了看走进来的马胜利,表情木木的。因为没了眼镜,他的深度近视眼对眼前的景物一定十分模糊。马胜利看惯了戴眼镜的呼昌盛,此刻差点没认出来。老周半严厉半宽大地说道:“呼昌盛,北清大学领导来看你,你的态度要老实。”说着,他迈出牢门,将门虚掩上了。
呼昌盛眯起眼辨认着马胜利,马胜利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尽量宽和地说道:“呼昌盛,我奉汪队长的指示来看你,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呼昌盛这才从视觉上、又从听觉上确认了眼前站立的是马胜利,他有些丧气地垂下头,将下巴贴在了自己的膝盖上。马胜利这次一下注意到了他短裤下裸露的小腿与膝盖上满是蚊子叮咬的红包,挠破的血迹像地形图,手臂脖子也是一片溃烂,大概只有那条从大腿根到脚脖都缠满了绷带的腿可以遮挡蚊子的叮咬。马胜利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方同样的铁窗,对呼昌盛说道:“我准备和干校军宣队反映一下,给你们窗上钉一层窗纱,这样能少挨点蚊子咬。”呼昌盛下巴贴在膝盖上,像只冻僵的狐狸一动不动。马胜利抬头看到房子后墙上的小窗已经被砌死,15瓦的灯泡从高高的房顶照下来,想要摸电自杀,也是不可能的。他不知道呼昌盛那天是怎么逃出来的,为什么不是逃跑,而是跑到水塔上跳塔自杀?便干脆把问题提了出来:“你为什么畏罪自杀?”
呼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