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八十二章
旅行袋和车把上挂的帆布挎包,对卢小龙说:“你的东西我替你拿着呢,我们就在天安门纪念碑前等你们。”田小黎说:“三年前我们就是在那里送你们下乡的。”卢小龙笑着说:“故地重游。”
黄海几个人骑上自行车,披着长安街的灯光走了,沈丽和卢小龙沿着长安街的便道缓缓走着。刚入冬的风微寒地掠地而过,沈丽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款款地走着,听见自己的塑料底布鞋在街面上发出的清脆声响。她发现卢小龙似乎已不太会在大马路上散步了,他虽然极力放慢脚步,还是走不出一步一步款款的节奏,也许是裤腿太皱,一双球鞋又太软,走在路上显得腿短。她竭力使自己从这些不舒服的感觉中挣脱出来,也不愿意这些不舒服的感觉引起自我谴责,她问:“你还准备回农村吗?”卢小龙则竭力适应着北京街头散步的旋律,将小腿一下一下踢出去,轻轻振动着膝盖,使每一步逐渐走出从容而分明的节奏来。
他回答道:“不回去了,农村的生活到此结束,往下我将重返政治。”沈丽思索地问道:“那就长住北京了?”卢小龙说:“长远没有想好,这一两年肯定要在北京,这里是政治中心,在这里活动才有意义。”
卢小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的信都收到了吧?”沈丽点点头,说:“好像只有一封信没有收到。”从流浪生活的第一天起,卢小龙就把寄给沈丽的信都按顺序标上了号码:第一封,第二封,第三封,一直延续下去,沈丽收到的信只缺过一封。卢小龙问:“那些信你觉得有意思吗?”沈丽说:“当然有意思。”卢小龙说:“我是不会写小说,要不,这一年的生活真可以写一部最好的长篇小说。”沈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是。”卢小龙又说:“还记得我在信里写到的郭家岭那个小姑娘二妮吗?”沈丽说:“记得。”卢小龙感叹道:“我这辈子大概很难有机会再回去看她了,可能只是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沈丽说:“在小姑娘那里,也算是留下了一段美好的回忆,曾经有你这样一个人爱惜过她。”卢小龙继续感叹道:“以后真有机会了,再去看她,可能她也不在了。”沈丽说:“那有可能。就像文化大革命一开始你被工作组关起来时的那个小白猫一样。”卢小龙说:“是。我后来专门跑到仓库一带找过它,却怎么也没有发现过。”卢小龙又讲起了鲁敏敏的遭遇,沈丽问:“她现在怎么样?”卢小龙说:“这一年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不敢和刘堡有任何联系。”沈丽不说话了,不知为什么,这些故事让她想到自己和卢小龙的关系。
过了一会儿,卢小龙问:“你还在政协上班?”沈丽点点头。卢小龙又问:“每天还弹琴吗?”沈丽说:“有时弹,有时不弹。”卢小龙又问:“你那个堂哥沈夏还经常来吗?”
沈丽扭头看了卢小龙一眼,转过目光说:“有时候来。”卢小龙又重复地问:“经常吗?”
沈丽想了一下,说:“不多不少吧。”两人都沉默了,听到卢小龙球鞋落地的柔软的磨擦声,也听到沈丽塑料底布鞋的清脆声响。卢小龙问:“你爸爸妈妈好吗?”沈丽说:“还好,不过年纪大了,行动不像过去那么方便了。”卢小龙思忖了一会儿,问道:“这两年你对他们说起过我吗?”沈丽说:“当然说起过。”卢小龙问:“经常吗?”沈丽说:“不算经常。”卢小龙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他们知道我这一年一直在外面流浪吗?”沈丽说:“知道一点。”
卢小龙说:“他们常问起我吗?”沈丽选择着回答的字眼,说:“是我和他们说的。”卢小龙沉默了,沈丽也沉默了。
这样走了一段路,两人又谈起别的话题。卢小龙问:“这两年你想我吗?”沈丽说:“还是想吧。”卢小龙问:“怎么想?”沈丽说:“想你的处境,想你在干什么。”卢小龙看了沈丽一眼,问:“在感情上想吗?”沈丽眯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