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八十五章
西,今天又是两车,你哪儿来这么多东西?”仇政委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说道:“我搬家,还要向你交账吗?”年轻干部大声说道:“不是向我交账,要向干校交账。”仇政委说:“我就代表干校。”年轻干部说:“这是农林牧业部的干校,不是你一个人的干校。”他周围更多的男男女女挥着手臂嚷道:“你三年前来的时候,是空着手来的。”一个中年女干部指着仇政委嚷道:“不准发国难财。”仇政委严厉地说道:“现在是大好形势,什么叫国难?这是反动言论。”他向上挥了挥手,叫道:“开车。”汽车发动了马达缓缓启动,人群立刻拥挡在车前,汽车便只能原地响着马达,开车的是一个脸红红的年轻战士,这时从车窗里回过头来看看仇政委,不知如何是好。
米娜和范排长看着这场冲突彼来此往地进行着,四边闹嚷的人群像成堆的玉米杆一样热烘烘地堆在身后,又像是争食的牛群在槽边拱动。天下什么战争都有打够的时候,争吵了一个时辰后,两方都气喘吁吁地有些累了。仇政委将撸起的军装袖子放下,将叉腰的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打算干什么?”这边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地嚷嚷,卢铁汉咳嗽了一声,张嘴说道:“大家静一静。”人群静下来。米娜目不转睛地看过去,这是她几年来第一次听卢铁汉在公众场合讲话。卢铁汉的额头上横着三道深深的皱纹,长大的面孔比过去憔悴多了,却还有威严,他用混浊的声音讲道:“我们要求一视同仁。你们可以搬家,也要允许我们搬家。”卢铁汉指了指左右及身后的人说道:“原来准备在干校安家立业,呆一辈子,大家从北京来的时候,就把家具都带来了,现在,被分配到各地去工作,应该允许将自己原来带的家具带走。”仇政委说:“你们的家具原来就都是公家的,不是属于你们个人的,这次我们都移交河南地方了。”人群中又一片吵嚷,卢铁汉用他混浊的声音压平了嘈闹的吵嚷,继续讲道:“我们的人也是公家的,公家的家具跟着公家的人,没有错误。我们到各地,还是给公家工作,为什么不让我们带走?就是说移交,我们也应该移交回北京农林牧业部,而不是移交在这里。”人群又一片吵嚷,仇政委扭头冲驾驶室和卡车上的人挥了挥手,说:“熄火,下车,锁车门,把车撂在这里,随他们怎么办。”说着,便领着簇拥他的人挤过拥挤的人群走了。
闹嚷的人群顿时松懈下来,看着一车用粗绳子左右上下扎好的家具物品空无一人地撂在这里,他们又都不知所措了。有人愤然嚷道:“上车把东西搬下来,检查一遍,有好多就是咱们农林牧业部的家具。”然而,人们看着这辆草绿色的解放牌大卡车,像看着一头睡老虎一样,没有人敢动。慢慢就听见各种方案,人群也像失去了漩涡出口的潮水一样慢慢向四面分散。范排长拉了拉米娜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咱们先去看望一下仇政委。”两个人穿过稠密而涣散的人群朝外走着,那辆大卡车倒像是在监视这片人群一样,虎视眈眈地趴在那里。两个人穿过路边的一畦畦蔬菜,见到一个穿军装的年轻战士,范排长向他打听了一下,随着战士的指示,他们东一拐西一拐地进到了一排很宽敞的房子里。门口走来走去地聚着一些军人和地方干部,范排长同米娜走进去,仇政委正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气呼呼地抽着烟,一边抽烟一边想着什么。屋子挺大,挺空荡,水泥地有点阴潮,四壁的白墙都留下曾经背靠家具的痕迹,一股潮湿的尘土气息像绿豆糕一样稠密地充满了房屋,窗开着,看见窗外种着的丝瓜还爬着没有黄透的绿藤,黄绿相间的藤蔓与叶子遮出一个凉棚,几根已经少绿多黄的老丝瓜直直弯弯地垂吊着,让人想到种马的生殖器,也让人想到熟食铺里挂的香肠。
范排长向仇政委敬了个礼,仇政委眨着眼反应着,范排长报告道:“我是小范呀。”仇政委在一脸疲惫中露出一丝勉强的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