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绝杀
赵家自愿,之前她又不曾承诺半分。黎明前天最黑的时候她被激烈的敲门声吓醒,跛脚下床打开木门,看见老太站在门口。
这里晚上常常停电,老太手中端着一盏油灯,把苍老的脸孔照得恐怖吓人。
老太声音磕巴,有些气喘:“你,你快穿衣服走吧,赵家人呆会儿就要来啦,他们要你还钱,你不还钱,不还钱他们就要把你带到他们那去,你快走吧。”
金葵睡眼惺忪:“凭什么让我还钱?”但被老太太不由分辩地打断:“坡下村也是个穷村子,人很野啊。他们在你身上花了那么些钱,不找你要找谁,找我我又没钱,他们知道的。”
金葵说:“我我我也没钱呀……”
老太太再次打断她:“没钱他们就要你的人,你愿意去我就不管你啦啊,你去了是还钱是讲理你自己看!”
金葵怔了半天,这才完全醒了,醒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回去,手忙脚乱地穿裤穿衣。老太太在门口消失了片刻复又出现,将手里的一卷零散银钱塞给金葵,然后推着金葵出了前门,指点着方向,放她朝村口的黑夜踉跄而去。
月黑风高,路静人绝,一阵狗吠将金葵送出村外,她在黑不见底的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早已辨不清脚上的伤处是否疼痛。风迎面吹来,把她脸上的两行泪珠,打得飘零破碎。
天亮了。
画家的车队从山海关启程,凯旋而归。
仍然是高纯打头,所不同的是,他的身侧没有了周欣。画家们个个有说有笑,唯有高纯和来时一样,闷闷不乐,少言寡语。
太阳升起来了,金葵灰头土脸,在一条土路上艰难跛行,回首张望,后无追兵。晨雾散去的旷野里,只有她一人踽踽独行。
太阳升上去了,阳光在树匝中闪闪烁烁,画家的车队沿着宽阔的林阴路疾驰猛进,高纯放下遮阳板,脸上的光影依然暗暗明明。
太阳照亮大地的时候,金葵终于搭上了一辆拖拉机,土路的尽头遥遥在即。她把老太塞给她的散钱数了又数,弄清她拥有两百多元宝贵的盘缠。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因为这些钱足以让她回到北京!
是的,她要回去的地方,不是云朗,而是北京。
夕阳西斜的时候,画家的车队接近了北京,老酸小侯都睡得七歪八扭,只有高纯把握着车子的方向,面容严肃,目不转睛。
同一轮夕阳之下,一辆长途客运汽车也向着北京的方向,疾速行进。金葵望着窗外的晚霞,面容憔悴,目光炯炯。
车队回到北京,那些熟悉的街巷让高纯感慨万分,他对这座客居的城市,不知应该忘却还是必须铭记。他在独木画坊帮老酸等人搬下帐篷和旅途中的种种工具,老酸们也对他说了好多感谢和告别的话语,相约保持联系,有空再聚。他和画家们分手后驾车去往自己的住处,从周欣的公寓楼前经过时他没有减速旁顾。
北京也是金葵这场噩梦的终点。时隔数月,她终于又回到了这座城市。这是她熟悉的一座城市。她在这里经历了初恋,她曾是这城市中一道美丽的风景,尽管此时她已满面沧桑,衣着如乞丐一般肮脏褴褛……天黑以后高纯走进了他和李师傅一家共同租住的那座旧楼。李家正有客人,李师傅在楼道里忙着烧火做饭,君君还趴在小桌上复习功课,李师傅的妻子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陪着客人家长里短。看见高纯回来大家都很高兴,李师傅问他吃饭没有,君君问他这么久都去了哪里,李师傅的妻子说一直替他担心,走那么远路能平安回来就好……高纯说我没事我开车现在比我师傅还稳。李师傅向高纯介绍了他的客人:这是老马,也是咱们云朗的,原来在云朗大酒楼和我一起看过车子,现在在一个公司当采购了,今天到北京办事,就过来看我。高纯你没吃咱们一起吃吧,饭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