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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沉着地讲述着——
“我是个往届生,按照规定,军校是不收我这样情况的学员的。高考落榜后的那一年里,我渴望过一种高尔基的我的大学那般的生活,梦想着在社会这所大学里一展身手。我做过筛碳工、瓦工,在粮食加工厂烤过面包,去农村插过秧,还在农贸市场上卖过猪肉,浑身旺盛的精力似乎只有靠不停歇的劳动才能消耗得出去。后来,是我的高中班主任李老师把我找了回来,他鼓励我复读,还让我住到了他家去。那一年,我高考过了分数线整50分。我的体格还算不赖,于是到大别山地区招生的何教员,一眼就看中了我。何教员把我的情况跟军校领导一汇报,军校经过慎重研究,最终特批了我这个指标,于是我就被军校录取了。所以,我是幸运的。
一般人理解,上军校就是当军官,一身军装很威武。我就是觉得上军校很适合我这样的人,特想干一番名堂的人。因为我时时渴望,渴望过一种不那么循规蹈矩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
我很感谢军校,真心实意地感激。说军校给了我二次生命吧,这话听上去太像是句套话了,但却是句实话。我爱军校,军校绝不单但是给了我一次机会,一次上大学的机会。而是,它给我我一次实现人生理想的机会。虽然我的分数上别的大学一点没有问题,但我想上军校。像我这样的从社会下层走出来的青年,军校在给我知识的同时,也给了我建功立业的可能。所以,我珍惜这次机会。我会让自己在四年的学习生活中好好历练……”
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吐出的每一个字,实实在在落地有声,又仿佛有种特殊的韵律,像是钢琴上的重音,一下下敲击着我的心。我屏神静气,洗耳恭听。
当晚熄灯前,我们的宿舍里,女生们沉浸在演讲失利的悲痛中。郝好闭目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绿色的军被,额头上顶着一块白毛巾,凉水浸过的。视荣誉为生命的郝好同学,此次重大失利令她骤然发起了高烧,三十九度五。精神上的重创更使她一回宿舍就一蹶不振地躺倒在了床上,真真成了“弱不禁风”。
朱颜、丁素梅、姚小遥和我四个人,坐在各自的小马扎上围坐在郝好的床边,气氛很有几分肃穆,令人极容易联想到某种悲痛欲绝的告别场面。
“乖乖,我的妈呀,三十九度五呢。郝好,不能硬扛的。咱们去门诊部好不好一遍。不可思议啊。”朱颜一边对着日光灯眯缝了眼看体温计,一边对了床上的郝好说。江城姑娘朱颜的当地口音挺浓,不南不北,有点愣头愣脑的可爱。
朱颜的身材,可称之为玉树临风的那种,一张脸也生得十分耐看。报到那天,她脑后拢着利落的马尾辫,一件铭黄色的连衣裙把她衬得芬芳四溢。最有特点的是她的那双毛毛眼,睫毛稠而长,仿佛眨一下就会掉下来几根。她看人喜欢眯缝着眼睛,很有几分媚态。但我知道朱颜不是故意做出来的,因为不喜欢戴眼镜的轻度近视眼都这么看人。她显然是朵黑牡丹,肤色黝黑得像两广地区的少数民族少女。但好在她的黑不是那种木炭一般的无望的黑,是微黑。是春天的晚上,天色将暮未暮时的色调。
“郝好,你发言蛮好的啊。真得,我就爱听。下来后,好几个人都夸你发言不错哩。”丁素梅也在劝。安徽姑娘丁素梅的底子十分好,细眉细眼,标准的瓜子脸,有种天然的清秀和水灵。不说话的时候,一副很柔弱很文静的样子。一说话,却骤然间成熟老到许多。
“想开些吧。做人谁没个马失前蹄的时候啊。做女人难,做军校的女生更难啊!难上加难!”朱颜起身把体温计收好,又赶紧坐回到小马扎上,一边把郝好头上的毛巾翻过来。哲学系女生似乎天生善于反思人生,朱颜这一特点已经显山露水了。
湖南来的姚小遥不吭声,低头削苹果,而后把苹果仔细地切成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