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13
手。
已经没留了。她说。
说明原来是留指甲的,他想,监狱真好啊。人进了这里,就正常了。
你要刻苦练习噢,他低声地真诚地告戒,我的掩护也不可能太过分的哟!
我知道。她只回答了三个字。她的头低了下去。她又浓又亮的黑发散发出青春的气息。他非常想狂吻她的头顶。
现在,他提高了声量,我要测试一下你的音乐感觉,乐感。他拿起小提琴,拉《走西口》。拉了一个乐句,他要求她把这个乐句哼出来。
这个乐句并不是很简单的,但是假如那些天的晚上她真的注意到了他的思念,她就应该很熟悉了。
果然。她哼得很准确。他感动极了——她每天都在听着我的。
让他更为感动的是,她假装是刚刚听来的。她故意哼得有点犹犹豫豫,有点磕磕绊绊,但是很准确。这个女孩子是多么的聪明啊!监狱里的平均智商绝对高于社会上。他想。
她那略呈棕色的水浸浸的瞳仁,大大地直视着他,满含深情。他的心脏发软,鼻子发酸------这一刻他幸福到了极点。
接下来叫到了玉石眼。出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就是玉石眼说我来吹笛子,我以前是学长笛的,吹竹笛小菜一碟。
她的嘴唇有点瘪,牙齿细密而整齐。倒是一张管乐嘴,他想。
那上次演出你为什么不要求吹笛子呢?
我有舞跳,何必去挤掉人家的笛子?
狗日的也是聪明绝顶的啊!她跳舞,乐队里就可以多来一个男的。如同男的觉得女的越多越好,女的也是觉得男的越多越好。这些个在社会上不是个考虑,在这里面就是个考虑了。
那你这次为什么要挤掉人家了?
她扬起下巴,从容而骄傲的回答?你以为重学一样乐器是那么简单的吗?
他一时无语。他感同身受。他理解:丢下既成的技艺,去现学别样,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在专业剧团里倒是常常有这样的事情。譬如某个小提琴手,速度上有点吃力,领导便劝他改拉中提琴或者大提琴——一般说来他会接受的,但个中的些许难堪,不言而喻。
问题是,他说,我们这个乐队,设计的就是,左边是管弦乐打击乐,全是男乐员,右边弹拨乐全是女乐员。
我可以坐到右边来,她说,仍然从容而骄傲,笛子只要不在第一排,靠左靠右蹲底边都是可以的。
狗日完全是个内行,他想,你是在哪里学的长笛?他问。
川音附中。
他大吃一惊。这个盗窃集团的哨兵!他走到屋角,取来一支竹笛,说那么你试吹一下怎么样?
没问题。
他看着她贴笛膜。她的确是在行的。她说我要活动一下嘴唇。她吐库吐库的活动嘴皮子。她左右看看,站起来,对着门口的开关绳无声地发气。那绳子慢慢地升向了半空。她试吹了一声。发音纯净而饱满,音色甜美。
她坐回来,突然就吹起了《茉莉花》。她的气息均匀,波音细密深长,强弱对比明显,无论是基本功还是乐感------这完全是个高手啊!他激动地想,怎么跑去当了哨兵的。
他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考虑破例让你坐到男乐员里。
你问。
你既然是学艺术的,还是幼儿学,怎么入了盗伙的?
因为爱情,她立刻回答。
可以理解,他说,那个贼那么大的魅力吗?
我只知道魅力,不知道贼。
我明白了,他说,后来知道了是贼,也舍不下了。
不仅如此,她说,偷窃成功,还很刺激。偷成了,一样是有成就感的。让人上瘾的是成就感,不是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