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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把水泼在一边的沟里,怕当院泼了马上一结冰滑倒了小脚的母亲。二孩妈跟了出来,说是先打个鸡蛋汤给她喝,饿伤的肠胃一两天受不了干粮。她又派给二孩一堆差:去镇上扯几尺布,她给她缝个棉袄。二孩两手抄进袄袖子,往门口走。母亲想起什么,颠着小脚,一溜踏着雪过来,把一张钞票塞进他的袖筒,一面说:quot;忘给你钱了!扯蓝底带红花的!quot;镇上杂货铺一共两种细花布,一种蓝底红花,一种红底蓝花。等二孩走到门口,二孩妈又说,quot;还是红底的吧!红底蓝花!quot;

    quot;花那钱干什么?说不定是残废!quot;

    quot;残废不耽误生孩子。quot;二孩妈朝儿子挥挥手,quot;红底蓝花的,啊?quot;

    quot;小环更不乐意了。quot;

    quot;有啥不乐意?生了孩子,就把她撵出去。quot;

    quot;咋撵哪?quot;

    quot;还用那口袋把她装到山上,一放。quot;二孩娘笑得咯咯的,一看就是逗着玩。

    二孩扯了布回来,见母亲和父亲都在堂屋门口,从门缝往屋里看。张站长听见二孩踏雪的脚步咕吱咕吱地进来,回头对他招招手,叫他过去。他走过去,母亲赶紧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他从门缝看见小小的日本婆站起来了,侧身朝他们,在照墙上巴掌大的镜子。她站立着,跟镇上的姑娘差不多高。二孩撤出身来,母亲的样子像白捡了便宜似的。

    quot;你看,她哪是残废?quot;她低声说,quot;就是在那口袋里窝的。quot;

    张站长也低下嗓音说:quot;外面人要问,就说是买回来给咱们做饭的。quot;

    二孩妈对二孩摆摆下巴,叫他跟她去。二孩跟母亲进了伙房,看见一大碗高粱米饭上面堆着酸菜炒豆腐。母亲说送进去的一碗蛋汤她眨眼就倒进肚子了,直怕她烫烂了嗓子。二孩妈嘱咐说:quot;你叫她慢点吃,锅里还多!quot;

    quot;不是说不能吃干粮吗?quot;二孩说。

    quot;不吃干粮能饱?quot;母亲太高兴了,显然忘了她刚才的提醒,quot;你就让她吃一口,喝一口水就行了。quot;

    quot;我会说日本话吗?quot;二孩说,但脚已经顺了母亲的意思往堂屋去了。

    他推开门时,眼睛只看见两条穿着黑棉裤的腿。那是母亲的棉裤。目光稍微往上升,就看见了一双手,手指头不长,孩子气未脱。二孩不再努力了,就让眼睛睁到这个程度,能虚虚地看见一段腰身和一双手。这段腰身往后移动一下,当然是退着往后走的。突然地,一个脑袋进到二孩半睁的眼睛里,并且是个脑瓜顶。二孩的心又擂起大鼓,他这是头一次受日本人一拜。没准受礼的并不是他,他手里的一大碗饭和酸菜炒豆腐受了她这一拜。

    二孩一慌,半闭的眼睛睁开了,面前的脑瓜正好直起来。二孩脸红耳热,因为竟和对面这双眼接上了目光。这眼太大了,大眼贼似的。大概是瘦成了这副大眼贼的样子。二孩心里又是怜惜又是嫌恶,把一大碗高粱饭放在炕桌上,转头就走。

    二孩出了堂屋就奔自己屋。父母一会儿也进来了,问他和她打了招呼没有。二孩什么也听不见,只是翻腾着樟木箱。刚才和小日本婆对上的那一眼不知怎么那么让他恼,让他觉得他对自己都说不清了。父母眉飞色舞,有一点兴妖作怪的高兴。母亲说,就算是纳一房妾,咱张家也纳得起。

    二孩统统以听不见作答。

    张站长叫儿子别怕,他会和老伴一块去小环家求和。小环生不出孩子了,她不敢怎么样。过两年二孩就接替老子,又是一个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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