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不知是妒忌还是动了感情，心里和身上都一阵虚弱。不能再分娩出血肉果实来，还要这诱陷做什么？正如小环她自己，两腿间是块枯黑的荒地。

    直到端午节这天，小环才第一次正式看见孩子。

    这天她刚起床，二孩抱着孩子进来，说多鹤想给大家做一次日本的红豆团子，在伙房里忙，所以他得替她抱一会儿孩子。

    小环一看他的样子便说：quot;你是抱个冬瓜吗？有你这样抱孩子的？quot;

    二孩换了个姿势，更使不上劲了。小环一把夺过襁褓，把孩子搁在她两臂窝成的摇篮里。她看看白胖的女婴，双下巴双眼皮，才两个月大已经活得很累了，懒得把眼睛全睁开。真奇怪，二孩的眼睛怎么就给搬到这女婴脸上了，还有鼻子，还有那双眉。小环轻轻从襁褓里扒拉出一只小手，她心都抖了：手指头手指甲都是二孩的。小日本婆子可没有这么长的手指头，这么结实、方正的指甲。她不知道自己盯着孩子已经盯了半小时，小环很少有定下神待半小时不抽烟的。她的手指尖描着孩子的额头、眉毛。她最爱二孩的一双眉，不浓不淡，所有表情都在眉头眉弓眉梢上。孩子又睡着了。真是个不劳神的孩子。那眼睛真像骆驼。和二孩的眉毛相比，二孩的眼睛更让小环疼。二孩的哪一处又不让小环疼呢？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就是知道她也不承认，对自己也不承认。小环太好强了。

    随后小环总是让二孩把孩子抱过来。孩子最打动她的一点是乖。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哄的孩子，两句儿歌一唱就乐，五句儿歌就睡着了。她想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人家的孩子抱着抱着就抱成了自己的心肝肉。

    这天全家给孩子取名，不能总是quot;丫头丫头quot;地叫。一个名字取出来，二孩就把它用毛笔写下来。总是取不上一个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名字，一张纸写满了毛笔字。

    quot;叫--张淑俭。quot;张站长说。

    大家明白他的用意。二孩的学名叫张良俭。

    quot;不好听。quot;二孩娘说。

    quot;好听！怎么不好听？quot;张站长说，quot;跟张良俭就差一个字。quot;

    二孩娘笑了，说：quot;张良俭也不好听。要不怎么从小学校到中学校，谁都管二孩叫二孩？quot;

    quot;那你来！quot;张站长说。

    二孩从头到尾看着纸上一溜名字，不是咬文嚼字就是土里土气。多鹤走进来。她刚才在隔壁给孩子喂奶。多鹤从来不当人面敞开怀。她看看每个人的脸。

    小环叼着烟说：quot;看什么呀，正说你坏话呢！quot;她咯咯直乐，多鹤更是把一张张脸看得紧。她把烟杆从嘴里拿下来，敲打着烟灰，笑嘻嘻地对多鹤说：quot;只要你一背脸，我们准数落日本鬼子的罪行！quot;

    二孩叫小环别疯了，多鹤那么看着大家，是想知道孩子究竟叫什么。

    张站长又去翻字典。他当年是翻才给二孩翻出良俭两个字来。这时多鹤吐出几个字来，人们都看着她。多鹤和这家人从来不用语言相处，只是常听到她用日语给孩子唱歌。多鹤又把那几个日本字说了一遍，然后眼睛很亮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二孩把毛笔递给她，又递给她一张纸。她偏着脑袋，抿着嘴，在纸上写下quot;春美quot;。

    quot;这是小日本名字不是？quot;张站长问二孩。

    quot;那不能叫咱张家孩子小日本名儿。quot;二孩娘说。

    quot;只兴小日本叫春美？quot;张站长凶他老婆，quot;他们还能占领咱这俩中国字呀？quot;

    多鹤看看老两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