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的脸时,他回过头。这一次看得长一些,两人都对这种对视很贪。他每看她一次,都看出她眼睛的一个特色:黑的特黑,白的特白。前面圆圆的,几乎没有内眼角,往后一点点窄下去,外眼角是两道弯弯的长褶子。这双眼睛说不上标致,但与众不同。再细看,她的睫毛多密呀,给眼睛镶了两道黑圈。
看着看着,他的心又是那样,打了个秋千,只不过他不再像上次那样惶恐。上次他惶恐得竟想把她丢弃掉。那的确是畜牲干的事。他不愿想那畜牲该如何治罪,现在的好时光千载难逢。
两人越是对视,越是贪婪。他们把五分钟的路走成了二十分钟。路上碰到一个卖白兰花的老太太,张俭掏出五分钱,买了一束,让多鹤挂在衬衫纽扣上。他对自己的异常行为毫不惊奇,好像他生来就是会跟女人风花雪月的公子哥儿。他要到他的心有空闲分析他这些行为时,才会吃惊。现在他的心忙坏了,忙着接受多鹤每一瞥风情十足的目光,忙着以他温存的目光或者悄悄捏一把她的手或腰或肩来回报她的风情。男女之间可干的事真多,何止那一桩事呢?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悄悄地捏一捏她的手心,让他心尖肝尖都酥麻了。那手心真软真嫩,像一切被偷盗来的东西那样难以言喻的美妙,比他和她例行公事地躺成一并排,他触摸她的女性基本点要销魂多了。
两人来到学校时天已擦黑,门房问清了他们的来由就放行了。张俭记得丫头是一年级三班,一年级的教室在靠近操场的那排苏联式房子里。学校像这个城市一样崭新,如果不明白quot;社会主义quot;这个词的定义,可以看看乳黄色的校舍,再看看这座红白楼房与铁灰高炉相间的新城市。
三班教室的大玻璃窗离门岗不远,用心的话,可以看见刚才那个老门房正在门岗里吃晚饭。张俭问多鹤是否知道丫头的座位号。不知道。一般教室按大小个儿排座,大个儿坐后排,小个儿坐前面。丫头中不溜的个儿,应该坐中间的几排桌椅。中间的课桌全被他们打开桌盖检查了,什么也没找到。那就一张桌一张桌地找。
天渐渐暗了。
两人正要出门,又像失落了什么在身后,都在门口停住。
带着夕阳色彩的暖色黑暗中,他们把彼此看得很清楚:刚才一路走来看到的每个细节每根毫发每颗雀斑此刻都成了他们的体己秘密。他们轻轻地拥抱,慢慢把身体分量依到对方怀里,好滋味要一点一点地尝。偷尝的好滋味是好上加好。
张俭把多鹤抱到最靠门的课桌上多鹤轻声说不行不行,门房离那么近,可以看见。
张俭把她的纽扣解开,嘴巴顶住她的下巴。正是这种随时出现敌情的地方让他浑身着火。他的手掌碰到她的胴体,他的感觉又打了一下秋千。这回是下腹的深处。他存心让自己活受罪,让下腹深处荡起的秋千越悬越高,就越来越让他灵魂出窍。他觉得整个人都荡起秋千来。这受的是什么罪?天堂般的罪。
他感到她也完全不同于过去。过去她只把他当一个男体,一个能够跟女体配偶的男体,而现在不同了,她把他当作天下独一份,只属于她的独一份,是那种茫茫人海里稍一大意就错过的独一份。这下什么都不同了,抚摸成了独一份的抚摸,每一个抚摸都让她痉挛。谁说女人不会进攻?她的肉体迎出去老远,几乎把他的牵拉过去。她那片优质土壤似乎要把他也埋没包藏了。
他闭着眼乘着秋千一上一下,满心是多鹤左一瞥右一瞥的风情目光。
滋味怎么这么好?一个人的心恋上另一颗心,他的肉体也会恋上她的肉体?
结束时两人全身湿透,却非常不甘心。她穿衣服的时候问他几点了。管他几点,大概八点多了?别去管它。
他们从门岗前走出去时,老门房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断定他们进去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