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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八子
的脸上全是忌恨,转而恼怒。终于他又喊了:“花裤子!臭美妞!”怯懦的孩子们(我也是一个)于是跟着喊:“花裤子!臭美妞!花裤子!臭美妞!”八子站在高高的煤堆上,脸上的羞惭已不那么纯粹,似乎也有了畏怯,疑虑,或是忧哀。

    因为那条花裤子,我记得,八子也几乎被那个可怕的孩子打倒。

    八子要求母亲把那条裤子染蓝。母亲说:“染什么染?再穿一季,我就拿它做鞋底儿了。”八子说:“这裤子还是让我姐穿吧。”母亲说:“那你呢,光眼子?”八子说:“我穿我六哥那条黑的。”母亲说:“那你六哥呢?”八子说:“您给他做条新的。”母亲说:“嘿这孩子,什么时候挑起穿戴来了?边儿去!”

    一个礼拜日,我避开k,避开所有别的孩子,去找八子。我觉着有愧于八子。穿过那条细长的小巷,绕过那座山似的煤堆,站在那片空地上我喊:“八子!八子——!”“谁呀?”不知八子在哪儿答应。“是我!八子,你在哪儿呢?”“抬头,这儿!”八子悠然地坐在房顶上,随即扔下来一把桑椹:“吃吧,不算甜,好的这会儿都没了。”我暗自庆幸,看来他早把那些不愉快的事给忘了。

    我说:“你下来。”

    八子说:“干嘛?”

    是呀,干嘛呢?灵机一动我说:“看电影,去不去?”

    八子回答得干脆:“看个屁,没钱!”

    我心里忽然一片光明。我想起我兜里正好有一毛钱。

    “我有,够咱俩的。”

    八子立刻猫似地从树上下来。我把一毛钱展开给他看。

    “就一毛呀?”八子有些失望。

    我说:“今天礼拜日,说不定有儿童专场,五分一张。”

    八子高兴起来:“那得找张报纸瞅瞅。”

    我说:“那你想看什么?”

    “我?随便。”但他忽然又有点犹豫:“这行吗?”意思是:花你的钱?

    我说:“这钱是我自己攒的,没人知道。”

    走进他家院门时,八子又拽住我:“可别跟我妈说,听见没有?”

    “那你妈要是问呢?”

    八子想了想:“你就说是学校有事。”

    “什么事?”

    “你丫编一个不得了?你是中队长,我妈信你。”

    好在他妈什么也没问。他妈和他哥、他姐都在案前埋头印花(即在空白的床单、桌布或枕套上印出各种花卉的轮廓,以便随后由别人补上花朵和枝叶)。我记得,除了八子和他的两个弟弟——九儿和石头,当然还有他父亲,他们全家都干这活儿,没早没晚地干,油彩染绿了每个人的手指,染绿了条案,甚至墙和地。

    报纸也找到了,场次也选定了,可意外的事发生了。九儿首先看穿了我们的秘密。八子冲他挥挥拳头:“滚!”可随后石头也明白了:“什么,你们看电影去?我也去!”八子再向石头挥拳头,但已无力。石头说:“我告妈去!”八子说:“你告什么?”“你花人家的钱!”八子垂头丧气。石头不好惹,石头是爹妈的心尖子,石头一哭,从一到九全有罪。

    “可总共就一毛钱!”八子冲石头嚷。

    “那不管,反正你去我也去。”石头抱住八子的腰。

    “行,那就都甭去!”八子拉着我走开。

    但是九儿和石头寸步不离。

    八子说:“我们上学校!”

    九儿和石头说:“我们也上学校。”

    八子笑石头:“你?是我们学校的吗你?”

    石头说:“是!妈说明年我也上你们学校。”

    八子拉着我坐在路边。九儿拉着石头跟我们面对面坐下。

    八子几乎是央求了:“我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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