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的-1
不安,可是头脑昏昏的,已经不在乎那些了。竟有一日,他到了她的打字室。隔壁是领导的办公室,领导是不坐班的,白天游艺室又不开,整幢小楼,几乎空无一人。他们两人坐在空荡荡的楼里那间狭小的房里,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那辽辽的空寂与这狭狭的距离,都在逼迫着他们,逼迫着他们说一些有意义的话。那些平日里的闲话在这里,便显得又无聊又做作,谁也说不出口了。沉默了半天,她从打字机前的高凳上站了起来,他的心陡地缩成一团,几乎要闭过气去。他感觉到她在朝自己走来,他们之间本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不明白她怎么会走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头晕了,天旋地转。她站在了他的跟前,他支持不住了,实实在在支持不住了,竟向她求援地伸出手去,她也正向他伸着手。他们只有抱了,如不互相抱住,他们便全垮了。当他们抱住的时候,心里反倒一下子轻松了下来,解脱了什么似的。他抱住她的火烫火烫的身子,她抱住他冰冷冰冷的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窗外是蔚蓝的一块天,有着几缕淡淡的云彩,慢慢地飘移。他细长的手指在她脖领里轻轻地摸索,犹如冰凉的露珠在温和地滚动。她从未体验过这样清冷的爱抚,这清冷的爱抚反激起了她火一般的激情。他好似被一团火焰裹住了,几乎窒息。这是快乐的窒息,哦,他们是多么多么的快乐!哦,天哪,他们又是多么多么的罪过!
从此,犹如大河决了堤,他们身不由己。互相的渴望逐步上升,白日打字间里的会面已经远远不能满足需要。他们开始幽会,一次,又一次。吃过晚饭,便找了借口出门,到远远的偏僻的地方碰面。然后由他骑着她的小轮子女车,而她则坐在车架后面,一起往更远的地方去,往往走出了城外。他们忘记了一切,不顾羞耻,不顾屈辱,卷在树丛里,狂热地抱成一团。除去爱情的一切激动与快乐以外,还有冒险的快乐,悲剧的高尚的快乐,叛逆的伟大的快乐……几乎是毫无知觉的,三星已经西沉,只得回去。分手的那一刻是最最揪心的了,心里明明都是柔情,却要装作陌路人,不认识似的各走各的,各回各的家。
女人总是在等他,并不多问。他从心里感激她的缄默。可又希望她盘根索底地追问一番,他可以解释。如今她这样一问不问,倒像是一切明了似的,却又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他甚至觉出了她眼光里的鄙夷,心里是十分的内疚。女人是什么也不知道,可又似乎什么都知道。晚上,男人自己出去并不是常事,何况神情总有点惶惶,回家来也是惶惶的,一头栽倒在床上,便不再动弹,睡死了一般,连呼吸都没了似的。可是待到真正睡熟,却又不安分起来,翻身特别多,姿势 也奇怪起来,完全不同往常。以往,他就是再疲劳,也免不了与她缠绵一番,随后才像只猫似的,乖乖地蜷成一团睡了,安静得像胎儿。她看着他的睡相,心里总是爱怜。如今,那宁静到哪里去了呢?当他屏气敛声假睡的时候,她也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互相都要使对方相信自己睡熟了,睡得很平静,很安心,什么事情也没有。等他真正的入睡,满床的翻腾起来,她才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黑暗,满心里都是忧虑。她是个极聪敏的女人,心里可说是一潭清水。如果她再勇敢一些,再低俯一些,便可以断定男人是遇上了男女之间的纠葛。她的智慧足以使她洞察一切。可她却不够勇敢,又太自爱,她想遍了所有的理由,独独没有想到这个。然而,由于她是绝顶聪敏,所有的理由都不能说服她。她依然是疑虑重重。可是因为她的不够勇敢,因为她极其地爱他,她又从不曾想过要去问他一下。如果那样去做,以她的坚决与聪慧,软弱的他是当不得一问两问,就会合盘托出的。可她不问,只是忧心忡忡地望着在睡梦里挣扎扭动的男人,一夜一夜地不能入眠。
他如同赎罪似的向她献殷勤。有些极其无谓的家务,他也要以百倍的热切与执著争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