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开始约会了-2
得。她走过去,将竹帘子放下。心里慢慢地安定下来,自己就去洗衣服,忽又想起还没买菜,便叫他。他立即应了,听了她的吩咐,拿了零钱,提了菜篮子就走。她喊他穿上衬衫,他说很近的路,又很热,不必了,就穿着长裤汗背心和凉鞋走了。
他走在阳光下面,昨夜的事情如同做梦,又恍若隔世。他已经失去了感觉与心情,如行尸走肉,木木地走在太阳底下。只觉得自己十分地渺小,由着人群推来推去,却无能为力。他走在熙熙攘攘的菜市,从这头走到那头,却没买到几样东西。这时候,她正满世界地找他。
她在找他,她一定要找到他。她一早就出来了,穿了一身白色泡泡纱的连衣裙,将其余所有的衣服全用剪子剪成了碎片。她整整剪了一个晚上,男人昨晚没有跟她回家,被朋友拉走了。朋友生怕出人命关天的事情,将男人拖走了,留下她自己。
最后,在菜市附近的十字路口,她终于看到了他,提着菜篮很悠闲地走着。她拦住了他。他站住了,茫然地看着她。
“你跟我来。”她说。
于是,他便跟着她去了,手里依然提着菜篮。
“你跟我来啊!”她回过头噙着泪喊他。
他努力加快了脚步,手里提着篮子。
他们再不怕别人看见,再不避耳目。而这时候,也不知怎么,再没有人认识他们,再没有耳目。人们熙熙攘攘,度着快乐的星期天,由着他们穿行过去,向北走去。
她越走越快。
他有点跟不上,不知不觉地丢了篮子,篮子里的菜撒了一地,没有人注意。
他们离人群远了,渐渐地到了城郊。他们开始走近了,并成一排。
“你跟我来,不后悔吧!”她噙着眼泪问他,那一颗眼泪像珍珠一样嵌在睫毛之间。
他微微笑着摇头。这时候,他就像一棵没根的枯草,自己已没了意志,随风而去。
“我们生不能同时,死同日。”她坚决地说,那眼珠晶莹地闪耀着。她消瘦了,不再丰满,露出了骨节,可却顿时有了灵气。
他们到了荒山底下,开始上山。她穿着一双也是白色的高跟鞋,高跟鞋上山就有了便利。他逐渐跟不上了,她便回过身,温柔地伸出手:“来。”她温柔地召唤他,他的魂魄早跟她去了。
他们到了曾经躺过的草丛那里,草依然是枯黄的,太阳照耀不到。她扶着他坐下,像抱婴儿似的抱着他。用脸颊抚摩着他的脸颊。温存了一会儿,便从白色的女式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小瓶,敲开封口,喂给他喝。他听话地喝下去,再不问喝的是什么。她丢了空瓶,鼓励地抚摩了一下他的脸颊。又取出一瓶,喂给他,一直喂了七瓶。然后自己开始喝了,她有些急切似的没了耐心,直接用牙齿咬开了封口,连同碎玻璃渣一起灌了下去,也喝了七瓶。她从包里又掏出一团绳子,是用各色毛线拧成的绳子。
“抱住我的脖子。”她温柔地在他耳边说。
他抱住了她的脖子,软软的胳膊,紧紧地围住她的颈项。他觉得好像是很早很早的幼年,抱住母亲的脖子似的。
她将他俩的身子缠了起来。她一道一道地缠着毛线绳子,温存地问道:“疼不疼?”
他无力地摇摇头。她便吻他。
绳子终于到了尽头,她用嘴帮着打了牢牢的死结,然后轻轻地说道:“乖,躺下吧。”
他们一起躺倒在又阴凉又软和的草地上。他开始迷茫起来,眼前出现了祖父那鹰隼一般的鼻子,雪亮的眼睛。那眼睛很得意地闪着,忽又温和起来,好像在叫他去,他便去了。却又好像随着大哥走在热闹的淮海路上,有奶油蛋糕的香味,很香地刺激鼻膜。江边码头的汽笛也响了,响彻云霄,间着大提琴的练习曲,进两步退一步似的回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