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被子，坐起。

    quot;我不说谎话！quot;张家山郑重其事地说。

    quot;我这事，有人管了！quot;贺红梅脸上露出了笑意，她一把掀开被子，溜下床。

    quot;张干大，我给你磕头！quot;贺红梅一扑，要磕。

    张家山正色道：quot;你先把裤带衿上，再跟我说话！quot;

    法庭门口，张家山对侄儿说：quot;这事你就丢手吧，交给我办！quot;

    张家山和贺红梅，走出法庭，向调解所走去：quot;你先在所里，跟上你谷子干妈，盛上几天，我跟李文化到贺家沟跑一趟，咋样？quot;

    贺红梅点点头。

    六六镇方圆的卫星村庄，贺家沟大约是最小最穷的一个。拥拥挤挤、连绵起伏的黄土圪梁上，下雨水冲了条浅浅的沟儿。沟里，住了几户姓贺的人家，这就叫贺家沟。贺家在这六六镇地面，可不是没名没姓，离我们最近的那场战争中，贺家曾经出过一位将军，官做到装甲兵司令。但这些是旧话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应诺了贺红梅的事，就得去做。这天，张家山前面走着，李文化夹了个质地不怎么样的皮夹，走走停停，直奔贺家沟。贺家沟倒也不远，只一晌的工夫，两人就上了贺家沟的畔，抬眼望时，只见贺家院子里，贺红梅的父亲贺老五的身子旁边，放一堆荆条柠条，那贺老五正低头编着驮粪的驮子。

    贺老五听到畔上有响动，停了手中活计，抬头去看。未看清是谁，就先赔笑脸。

    为什么要赔笑？这正如陕北话说的：人活低了，就按低的来！贺家的光景不如人，见人难免矮三分，那登门的，不管是来要债的，还是来给送福的，没说话，先得给个笑脸，才算合适。

    笑罢了，认出是张家的张家山，贺老五招呼道：quot;怪不得今早上花喜鹊在门上喳喳叫，原来是张干大今个儿要来！quot;

    在农村，这就是最中听的礼宾用词了。贺老五说完，偷眼看张家山的脸色，见张家山板着面孔，听了这话，并没有一丝反应。

    张家山蹲下来，掏出烟袋。

    贺老五赶快掏出火柴，要点烟。可是，李文化比他的手快。李文化拿出个一次性打火机，quot;啪quot;的一声燃着，张家山往跟前凑了凑，燃着了烟。

    贺老五有些难堪。他将火柴重新装上，抬眼再看张家山。

    张家山徐徐地吐了一口烟，仍不说话，只用两只眼睛，死死地瞅着贺老五。

    两人距离太近，张家山的白眼睛仁，瞅得贺老五心里发毛，手脚没处放。他只得赔了个笑脸，再打招呼。

    quot;你有啥话，你就说吧，看得我心里怪硌咧①的！张干大，我是吃你的了，还是喝你的了，你咋这样看我！quot;贺老五有些胆怯地说。

    quot;你可是贺老五？quot;张家山哑着嗓子，沉郁地问。

    quot;我是！张干大笑话了，你认得我的！quot;贺老五说。

    quot;是就好！贺老五，大早白晨的，赶了三十里的路来找你，当然有事。事不大，我是向你来请教一句话！quot;

    quot;啥话？quot;

    quot;我想问问你，啥叫不要脸！quot;

    贺老五脸一红，说：quot;不要脸就是不要脸嘛，是咱乡里人骂人的话！quot;

    quot;不，这话有讲究。quot;张家山说，quot;我老汉琢磨了大半辈子，才算把这话琢磨透了，所以今天赶来告诉你哩。话咋说哩，人跟人弄那号事情，是脸对脸的，所以叫要脸；牲口跟牲口弄那号事情，是脸对着脑把子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