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雨霏霏
如它是个人,我是要嫉妒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样执著地爱着那个海中央的荒岛。我问道:“假如我和小岛都面临着丢失的危险,你先抢救哪一个?”你说:“小岛!”我生气了,一个活灵灵的人,竞比不上那乱石嶙峋的荒岛。我哭了,你却笑了。你笑着说:“傻姑娘!小岛是祖国的领土,爱小岛就是爱祖国;不爱祖国的人,值得你爱吗?”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噙着两眼泪水。
那天上午,九点钟刚过二分,你骑着自行车接我来了,打老远儿我就听到了你按响的那串铃声,丁丁零零,像小溪流水一样欢快,像珠落玉盘一样清脆。你穿着崭新的军装,胸前缀着一朵红花,细雨淋得你的的确良军装半湿不干,更显得花儿红,星儿红,两面旗儿红。你的被海风吹得黧黑的脸庞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雨点。你对着我笑,你对着所有的人笑,露出一口白牙,左侧那颗小虎牙闪烁着晶莹的光亮。人家的姑娘成亲,都是前呼后拥的一大排自行车迎送,而咱们就是一辆车子两个人。你载着我,我坐在垫了毯子的后座上,偷偷地伸出一只手揽住了你的腰,把身子靠在了你宽厚的背上。我亲切地感受到了你的温暖,心中像有一匹小鹿在乱蹦乱跳。娘家离咱家十里远一点,你将车子骑得很慢很慢,还不时地掉回头来看我。雨虽小,工夫长了也淋人,我的刘海一绺绺地粘在额头上。肩头上,胸前隆起的地方都淋湿了,身子感到凉飕飕的。想催你快点骑,我又怕破坏了你的兴致。随你的便,只要能遂你的心意,我吃点苦算什么?你又回过头来看我,车把子一拧,连人带车子下了沟。我仰面朝天躺在沟底下,裤子上、褂子上、后脑勺上都沾满了黄泥。手里拎的小包袱也摔散了,卵石、贝壳、海螺、鸡蛋,摔得东一个西一个。真好!人家都是把新娘子往炕头上接,你却把我填到沟里去了。你的手碰破了,渗出一层血珠,可你好像不觉得痛,急忙把我抱起来,反过来正过来地看,好像我是一个泥娃娃,摔一下就能摔碎了似的。我故意垂下眼皮,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你笨嘴拙舌地向我赔礼道歉,连连敲打着自己的脑壳。看你这副傻样,我再也憋不住地扑哧一声笑了。我们开始拣丢散的东西。美丽的贝壳、卵石上沾着的黄泥,我放在衣服上擦。你惊愕地睁大了眼。我说:“衣服反正脏了,这些宝贝可要干净才好。”你连声说对,拾起一个虎贝来,就放在我背上擦起来,弄得人浑身痒痒地难受——你呀,真坏!
摔了一跤之后,我们的心情更愉快了,我们的心贴得更紧了。小雨儿迎面飞来,飞到眼里眼睛亮,飞到口里心里甜。我真想在这潇洒的雨幕中多呆一会儿,而你恰好猜到了我的心意,你说:“兰兰,道路泥泞,为避免二次下沟,我们还是慢慢走吧,回家后我烧碗姜汤给你喝,保你不感冒。”我说:“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愿意。”你笑了笑,就一手扶了车把,一手牵着我,慢慢地向前走去。小路曲曲折折,路两边是一排排婀娜的杨柳,柳芽儿半开不开的,柳枝条上泛着鲜嫩的鹅黄色。咱们村是有名的桃林庄,隔老远就看到了一片粉红色的彩霞溶在时疏时密的、如烟如雾的雨丝里。绿柳、红桃、细雨,还有我们俩,和谐而融洽地交织在一起,分也分不开,割也割不断……
你说,家乡美极了,美得像一幅艳丽的水粉画;你说,要画一幅《细雨桃花》送给我。你多才多艺,会吟诗能作画,我爱你爱得简直有点迷信。你送我的那幅《小岛烟霞》,把我的心都陶醉了。那轻波荡漾的泛着玫瑰色光辉的大海,那水天相接处的几笔彩霞,那在小岛上空盘旋着的翅膀上涂上紫红的白鸥,那笼罩在五彩烟霭里的神秘小岛……我虽然没有去过小岛,但我十分熟识它,就像熟识你一样熟识它。我早就把镶在镜框里的《小岛烟霞》从娘家抢了回来(嫂子好不高兴,骂我“女大外向”。),端端正正地挂在我们洞房的墙上。我把咱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