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枪
:输你。她说:好一个三涛!咱无冤无仇不结夫妻,嫁给你也是我的福气。你输了我的马,输了我的地,我大病四十九天,你连水也没给我倒一碗。你还要输我,与其让你输我,不如让我先输了你。三涛,明年今日,我领着孩子给你去烧纸圆坟。只听得咕咚一声响,院子里通红一片火光……爷爷死了……
他听到这故事时,爹还活着。他向爹打听枪的下落,爹怒吼一声:“滚到一边去!”
那半块月亮放出光明来,萤火虫悠闲地飞舞着,在他脸上画出一道道绿色的弧线。水汪子呈现出幽暗晦涩的钢灰色。天还没有黑透,他还能看到金环蜻蜒微绿的大眼。虫鸣声一阵紧似一阵,凝滞着湿气一团团升起来。他不再看那群鸭子了,他想着鸭子,又一次感到肠胃痉挛得厉害。那个全身捆扎死鸭的猎人形象和骑马挎枪的女豪杰重叠在一起,也和那个被梨花埋住了的刚骨男人重叠在一起。
太阳总算熄灭了。西天边上只留下了一抹浅黄的温暖。半块月亮在西南仰角,洒下水一样的柔情来。水汪里升腾起的雾如一丛丛灌木,在雾的间隙里,忽隐忽现着野鸭,汪子里有大鱼泼水的声音。他如醉如痴地站起来,活动着麻木僵硬的关节。系上葫芦,背起枪,跨出掩体。为什么会打不响呢?他把枪甩下来,用手托着看,月亮照着枪,泛起蓝光。你怎么就不响呢?他想着,把枪机扳起,随随便便勾了一下。
沉闷钝重的爆炸声使秋天的原野上滚动起波浪,一团红光照亮了水汪子,照亮了野鸭子。铁块木屑四处飞溅着,野鸭子惊飞起来。他缓缓倒地,用着极大的劲想睁开眼,他似乎看到鸭子如石块般飘飘地坠在身边,坠在身上,堆成大丘,直压得他呼吸不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