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多得的男人。
他的家也是一个舒服但是普通的家,他有一子一女,女儿正在客厅看报纸,见到我,眨眨眼睛,表示兴趣。然后纳梵太太出来了,她——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她是一个棕发的女人,中年女人该怎么样,她就怎么样,实在没有什么特点,但是人非常热心。
她伸手与我握一握,“乔,你终于来了!”一脸的笑容。
我坐下来。
又是茶,又是饼干,我吃得整个嘴巴酸酸的。
纳梵太太说:“怎么你还是这么瘦呢?自从在医院里见过你,怎么请都不来!对了,你那次并没见到我,眼睛完全没事吧?”
我只是客气地笑着。
“这是妮莉,”她介绍着女儿,“妮莉,麦梯在哪里?叫麦梯下来见这位年轻的小姐。”
“麦梯在看足球比赛,他不会下来的。”妮莉说。
很正常的一个家,因此就有说不出的普通。
纳梵先生真的属于这个家?他此刻带歉意地说:“孩子大了简直没办法呢。”
纳梵太太看着我,“照我看,东方的孩子就很好。”
我说:“我早不是孩子了。”
纳梵先生说:“乔也不是好孩子,回家才一年就回这里来了,说回家不快乐。”他笑。
纳梵太太也笑,“啊?”她把我端详着。
我说:“我不是孩子。”
他们夫妻俩一对一答,我顿时寂寞下来,有点后悔来吃饭,吃完饭又要喝茶,喝完茶不知几时可以脱身。我默默地想:夫妻要这么平凡,才容易维持感情,然而纳梵先生并不是一个平凡的人啊,我不明白。
开饭了,我坐在客人的位置上。纳梵太太很健谈,絮絮地话着家常,我却坐得有点疲倦了。最怕吃家里做的西菜,不过是一块老得几乎嚼不动的牛肉,几团洋山薯,入口淡淡的,一点味道也没有,拼命地加盐加胡椒,吃完了还得虚伪一番,假装味道奇佳。
纳梵太太并不是很好的厨师。
吃完了饭,我仍然饿得很,想回家做一碗青菜虾米面吃。我们又开始闲聊——累都累死了。
纳梵太太忽然发觉我剪了头发,说中国女人应该有长头发的,又说样子剪得很好,等等等等。我静静地听着,纳梵先生也静静地听着,忽然之间,我发觉只有她一个人在不停地说话。
我起身告辞,外国人有一样好,他们并不苦苦留客。纳梵太太嘱丈夫送我回家,外国人也还有第二样的好,老婆决不跟着丈夫像防贼似的。我说可以自己叫车,结果还是由纳梵先生送我回去。
他在归途中笑问:“很乏味是不是?”
“……没有。”我喃喃地否认。
“你们年轻人过不惯这种日子,你们喜欢七彩缤纷,多彩多姿,这种家庭生活,真是有点无聊,却适合我,我是一个没有嗜好的人,连酒吧都不去。”纳梵说。
“你的嗜好是教书与读书,纳梵先生。”我提醒他。
他笑了。
我说:“而且你一点也不老。”
他把车子停在我门口,我向他道别,跟他握手。他的手还是强大而有力。时间又回到那间医院去了,他陪了我那些日子,我低头笑一笑,回了屋子。
我没有什么可以找他的借口。以前上课还可以天天看见他,现在无端端去找他,就是要缠着他的意思。我不想这么做,只好坐在家中。
我去各间大学取了章程来看读哪科硕士。很多学生毕业之后,就改行读会计,因为好赚云云,我不大管这些,我要选有趣的科目读,如果要赚钱,现在就可以赚。
就在这个时候,我写去的求职信都得到了回复,其中有一份工作的待遇非常理想,我想了一夜,决定赚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