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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舞--3
傅于琛喃喃道:“他起码有八十岁。”

    “只要他对她好。”

    傅于琛解嘲地说:“将来我同你也是这样,人家会说:那男人起码有八十岁,他到底是她什么人?”

    我问:“届时我多大,六十岁?”

    “倩志从什么地方认识这位仁兄?”

    “谁知道。”我也问,“她又如何认得惠叔?”

    傅于琛不回答。

    “你是一定知道的。”

    “我不想说她闲话。”

    “你并不喜欢她,为何还在这方面护着她?告诉我,她为何与父亲离婚。”

    “最下流的男人,才说女人是非。”

    “我是她的女儿,我有权知道。”

    “那也并不表示你可以使我变得下流。”

    我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他一直有他一套,他认为不对的,永远不做,即使在自己面前,即使在我面前。

    接着他问我:“你可愿意去米兰?”

    我站起来,觉得非常难过,“不。”

    我沉默。

    “只不过问问而已。”

    “你不应问。”

    “这样下去,有许多麻烦会接着来。”

    “像什么?”

    他不语。

    “你又要结婚?”

    他看着我微笑,“女儿都这么大了,还有谁要嫁我。”

    “别赖在我身上。”

    “其实跟了你母亲去,一了百了,基度卡斯蒂尼尼没有多少日子剩下,你们母女俩会成为富婆。”

    “他没有其他孩子?”

    “他会厚待你们。”

    “我喜欢他。”

    他说:“我也是,但是女人一得意便忘形,倩志有时会令他为难。”

    这是历年来我们谈得最多最长的一次,也是他开始把我当大人的一次。

    该晚我们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躺在床上,可以看到中门底下一条亮光,他双脚有时会经过。

    一整夜都如此。

    我用一只手撑着头,呆呆看着那条光亮,直至目涩。

    后来终于眠了一眠,做梦看见自己同全世界的亲友解释为何跟着傅于琛留下来,滔滔不绝地依着同一个剧本作交代,累得贼死。

    第二天还照样去读书。

    自从那场梦之后,充分了解一人做事一人当的真理,从此没有再为自己的行为解释什么,况且我并无亲友。

    同学中没有知己。她们的眼睛永远朦胧,穿小小白棉背心作内衣,迷唱片骑师,看电影画报,小息时挤鼻子上的粉刺,谈论暑假将跟父母去迪斯尼乐园。

    还都是小孩子,毫无疑问。

    不过我喜欢她们,一个人必须学习与自己不同类型的人相处,不然生活何其孤苦。

    放学时四周围张望,恍然若失,连惠保罗都不来了。

    所以,什么头晕颠倒,山盟海誓,得不到鼓励,都是会消失的,谁会免费爱谁一辈子。

    傅于琛会不会在压力之下,把我交回母亲?

    真令人担心。

    刚要上车,有人叫我:“喂,你!”

    我转头,是惠那个坏脾气的好友,一脸厌恶地看着我。

    “这封信交给你。”

    我接过信。“我已同惠绝交,这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人呢?”

    “被他母亲锁起来,不准他出来。”

    啊。

    那男孩子骂我一句:“害人精。”他走了。

    我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回到家,把惠二的信顺手送进字纸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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