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三 春夏之际 法国水晶灯
廊不玩前卫那套,收的大多是法国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油画,有几件大师的小作品,但主要是那时期的小名家,挺有看头,很适合我越来越保守的品位。现在中国已经跟日本一样是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收藏大国,有一批富人好像特别欣赏这时期的法国画。
新龙门画廊很有气派,大堂的吊灯可不是山寨货而是真的巴卡拉水晶灯。
我看着灯,正在想到底印象派、后印象派油画跟水晶灯在风格气质上是否契合,迎面一对男女虽没有拖手但肩挨肩很亲热的有说有笑走来,我想避也来不及。男的是简霖,他看到我,反应很快说:ldquo;老陈,我介绍,文教授rdquo;。
我跟女的握手:ldquo;很久不见,文岚rdquo;。
文岚说:ldquo;对呀,好久不见,陈老师rdquo;。
文岚竟然也叫我陈老师?
ldquo;你们认识?rdquo;简霖又一次惊奇我认识他意想不到的人。
文岚说:ldquo;陈老师在香港文化界很有名rdquo;。
文岚大概忘了我是台湾人。眼前的文岚,打扮得贵气而不俗气,晶莹玲珑,很可观。
文岚说:ldquo;能跟你交换一张名片吗?rdquo;
我撒谎:ldquo;忘了带名片rdquo;。
简霖说:ldquo;我有他电话rdquo;。
文岚也就不把她的名片给我。
简霖说:ldquo;老陈,这家的画不错,不过文教授认为标价好像比巴黎高了点。有一张画的一家酒庄,我感觉去年还去过那地方rdquo;。
文岚权威地说:ldquo;标价高得没道理rdquo;。
我说:ldquo;那我去看看rdquo;。
我匆匆跟他们分手。
我心里有点郁闷,无心看画,却突然想到形容文岚今日风采的五个字:法国水晶灯。
我当年就是打算跟文岚结婚的。在香港买了房子,才知道她要嫁给别人。
上世纪九一年的秋天,我到大陆采访,去拜访一对在89年后赋闲在家的学问家夫妇,当时有几个北师大本科生也在探访老人家,我很感动,这些年轻人一点不势利,老人家落难了也还照样来。
其中明显最出彩的,是大四学生文岚,漂亮、大方、有气质。她让我想谈恋爱。
她张罗那几个同学把大家的联络方法写在一张白纸上递给我。当然,现在我知道那是故意让我能找到她。
我约她出来,在后海散步。她妈妈上海人,爸爸北京人,是一份理论刊物的编辑,在沙滩的中宣部办公。她热爱西方文学,又关心国家大事,还长得这么标致,对我来说简直是完美组合。
她问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为了表示有深度,吭吭吃吃说了半天。记得她引萨特说:人生就是要有担当。我爱上了她。
我回去香港几天,就想个借口返京。她说她想出国,我鼓起勇气叫她嫁给我,她激动得又哭又笑,我以为她答应了我。我告诉她我的收入,两人生活应没问题。我有香港长期居留证,可申请她做香港人。
她问我婚后要多久才能到香港定居,我说托人的话,快的两年可办好,期间她可以持双程证到香港短期居留,我也会频密到北京出差,还是常见面,我还说,小别胜新婚嘛。她好像很兴奋、很期待。我们说好翌年暑假结婚,她可以完成学业。我问要不要见她父母,她说下次来她会安排。我完全没有一丝怀疑。
我觉得自己太幸运了,娶得这么出色的北京女子,还比我年轻十八岁。回香港后,偶然机会看到太古城的卖房广告,就把工作十多年所有的积蓄拿去付了首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