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三 春夏之际 第二个春天
说文岚。
跟他走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我有点尴尬,何东生不说话,我也不好开口免自讨没趣,只能闷着头走。
他开的是一部黑色的路虎越野车,这类进口车在北京已属于常见到了不起眼的地步,我瞄了一下,车牌也是普通北京车牌,大概是谁送他用的吧。
何东生坐上车开动引擎后,从上装内取出一个电子仪器像个遥控器,一按即亮了一个小绿灯,三秒钟后再亮了两个小绿灯,何东生把仪器放回上衣内袋,说:ldquo;没事rdquo;。
我不好意思追问,谁知道他补一句:ldquo;反窃听、反追踪rdquo;。
我禁不住问:ldquo;谁敢窃听你、追踪你?rdquo;
他说:ldquo;都敢!中纪委、国保、国安、总参,这么多单位,养这么多人,谁说得准?谁没有对头?我监控人,人监控我,我有你的把柄,你有我的把柄,谁都有档案,游戏就是这样rdquo;。
我又长见识了,连党和国家领导人都怕有人监控。我强装见过世面,什么都不会大惊小怪的样子,很酷的系上安全带,想调一下坐位,不知道按错什么吓我一跳,椅背往后翻,整个人就仰着平躺。何东生连忙把我扶起,说他的车改装过,两个前座椅都可以往后放平,像床一样睡觉。大概他觉得这话说得有点暧昧,想解释一下,但又忍住不说,怕越描越黑。我也不追上去调侃他。
他问我住哪,我说幸福二村,他说知道,熟得很。
我问他有见到当年兴华营的同学吗?他简短的回说没有。
我以为话又断了,谁知他主动说话:ldquo;水兴华是个有心的资本家,你知道兴华营让我知道了什么吗?rdquo;
ldquo;什么?rdquo;我问。
他说:ldquo;我才意识到两岸三地的知识精英想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知识结构、问题意识、话语、历史观和世界观基本上不一样,而且不光是你们不理解我们,我们也不理解你们,坦白说,也没有太大兴趣理解,我是说真的理解,几乎不可能,我是去了兴华营才意识到,三地知识精英尚且如此,老百姓更不用说。这对我后来思考台港事务很有帮助rdquo;。
我三地都待过多年,他这番话我懂,难得像他这样去一次兴华营就领悟了。
我说:ldquo;这几年台港精英怕都乖乖的在好好学习大陆了吧rdquo;。
他只回了一句:ldquo;中国的事情外面人不好理解rdquo;。
大概车速太高,我们给交警拦住了。我想这交警真不知好歹,但不知道何东生会怎样反应,只看到何东生边慢慢停车,边拨手机说:ldquo;我在工体东路快到新东路,嗯rdquo;。
就这样他就挂了手机。一个肥胖的交警跟他要证件,他毫无反应,交警再问,他眼皮都不抬的说:ldquo;等一等rdquo;。我看那交警有点按耐不住要发作了,幸好这时候交警的手机响了,交警一接电话,何东生就启动引擎,不理交警的反应开车走了。他说:ldquo;我秘书会处理rdquo;。
我心想,老板失眠,开车乱闯,秘书一定经常深夜接到这样的电话,马上要摆平,当秘书真辛苦。
这一来何东生又不说话了,有些可惜,因为我挺喜欢听他发表高论,说实在的,我还有点喜欢这个失眠的党和国家领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