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长江是苦的,黄河也是苦的
地打下去。
在大同,他一封又一封地给方子衿写信,将自己心里的痛苦和挣扎告诉她。除了她,他没有人可以倾诉,这个世界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理解他。
读着这些信,看着门前一片片落叶,方子衿感到从未有过的寒意。秋天又一次来临了,人生的一个又一个秋天。叶子绿了又黄,日子如同落叶,一片片飘零。只有心永远这么悬着,飘着,就像是一艘漂泊在大海中的小船,目光所及,到处都是巨浪,无边无际,没完没了,一波紧接着一波。希望一次又一次在明媚的月夜里升起,一次又一次在炙热的阳光下幻灭。看着窗外落叶飘零,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应该去看一看陆秋生。已经一年了,整整一年了,她没有再收到他的来信,甚至连消息都没有。她给他写过几次信,可连一片纸都没有回复。或许,他已经结婚了吧?因为结婚了,才不再和自己联系?就算是结婚了,自己也应该去看一看,如果见他生活得很好很幸福,她这颗心,也会安宁一些。
国庆节有一天假,将前后两个星期天移过来,就有了三天。而国庆节后的一整天,她没课,恰好有四天的空闲。她让保姆看家,自己带着梦白,登上了前往红川的汽车。
找到市教育局时已经是中午,因为放假,院子里没几个人。方子衿问门房的师傅,师傅看了她半天,问她和陆秋生的关系,她说,我是他妹。门房师傅有点将信将疑,见她是一个很有风度的女人,又抱着个孩子,递给她一个本子让她登记,然后告诉他,大院后面有几间平房,陆秋生就住在那里,在门前喊一声,他准能听到。
方子衿一直走到院墙的最后面,抬头一看,靠院墙确实建了几间房子,可那算什么房子?完全是临时搭建的棚户,用一些碎砖头砌成的,又矮又破。房子一共有三间,两间的门板窗户用木条封死了,只有其中一间安了一些破玻璃,仍然还是缺了几块。门前是厚厚的落叶,似乎很久没人来过。她愣了一下,觉得门房师傅肯定说错了,陆秋生是第一副局长,怎么可能住在这种地方?这里似乎根本没有住人嘛。她正准备转身找人再问问,却看到面前的那间房里有烟冒出来。她想,有烟就有人,过去问一问也好。
站在门口往里看,里面光线很暗。一扇破门里面,只有十来平米的空间,散乱地摆了几张用木板和树墩钉成的凳子,一张木板钉四根柱子拼成的桌子,其中的一根柱子已经断了,用布缠着,像打上去的绑腿。房间的一角,摆了一张床。所谓的床,只不过两条木凳上架了一块木板,上面胡乱扔着一床很黑的床单。再靠里面,有一个人背对着门在锅里炒菜,看那身又脏又破的工作服,像是院子里打扫卫生的。
“同志,请问……”方子衿问字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
面前的男人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外面的方子衿。光线虽然暗,方子衿还是看清了他,正是陆秋生。才一年不见,他似乎突然老了很多,一头黑发变灰了,胡子长长的,又脏又乱,他的嘴里叨着一支手卷的烟,胡子上粘着几根烟丝,还有点白白的东西,看上去,像是唾沫。他不经意地转过身,看清站在外面的是方子衿时,本能地缩了缩身子,似乎想逃走。可是,这空间太小了,无处可逃,他只好站在那里,脸是死一般的苍白。
“哥,你……”她说不出话来,眼泪夺眶而出。
“我不是你哥,你走吧。”他惊悟过来,态度蛮横地说。
方子衿不理他,一步跨了进去,在他的床上坐下来。怀里的梦白瞪大一双漂亮的眼睛看了看陆秋生,又恐惧地转过头来看母亲。陆秋生大声地叫道,我叫你走,你听到了没?梦白被他的大叫吓坏了,嘴瘪了瘪,哇的一声哭起来。方子衿哄着女儿说,别哭白白,别怕,他是你舅。又对陆秋生说,你叫么事?吓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