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1939年夏天的那个晚上,一向只做投机生意的三伯伯,破天荒地答应去做一桩不赚钱的买卖:利用银行的便利条件,帮助新四军管理一笔海外捐助的款项。三伯伯成功地用这笔款子做了投资,在1939年到1941年之间,这笔钱部分解决了新四军的医药费用,但是他拒绝去收共产党的佣金。因为他认为,收了佣金就等于被雇佣,他不愿意涉足政治,他只希望王沐天能够平安,这样他才对得起王家,对得起他深爱多年的朱玉琼。也许在他看来,这只是一场纯粹的交易。
桑霞和三伯伯在那个晚上谈话之后的第二天便离开上海,回南洋去筹募资金。从南洋回来后,地下党组织出于安全考虑,直接派她去了皖南龙岩的新四军军部,王沐天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见到她。组织另外派了一个老同志到果品批发站来领导王沐天和小包,他们的药品输送站在十六铺一直坚持到1940年春天。
1940年的春天,王沐天进入中国抗日军政大学第五分校学习,随后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
同年,王沐天正式参加皖南地区新四军,和他一起参军的还有小伙伴小郑,他们的另外两个伙伴小刘和小高早在去年便跟着洪望楠走了——制造打击日寇的飞机,这是他们俩认定的最有效的抗战工作。
虽然吃住条件艰苦了一些,但紧张有序的生活让王沐天感到无比充实,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刚到新四军根据地的几个月,是他一生中最开心、最振奋的时间。既学习战争理论,又参加实战演习,还能够经常见到桑霞……当然,这是他的一个小秘密。
可以看出,一年多的锻炼在王沐天身上发生了明显效果。他依然年轻,但你会发现他和去年已经有了很大不同:他的眼睛时不时透出一种奇怪的东西,那是与他年龄不成正比的成熟和坚定。
1940年的上海,空气里漂浮着几丝诡异,充斥着暧昧和肃杀的味道。如果为这两者寻找代言人,三伯伯和平野谷川无疑是最佳人选:三伯伯依旧波澜不惊地喝着他的红酒,抽着他的雪茄,打着他的弹子;一向低调的日本商人平野谷川却浮出水面,摇身一变成了日本少佐——他本来就是军人,商人只不过是一种掩饰。
三伯伯干净利索地出杆,随着一声脆响,一只球撞在另一只球上,球沿着奇妙的路线来回滚动,然后两只球同时落袋。他直起身,一向含而不露的面孔上,微微有些得意之色。
他身边依然是那个荷兰球友凡达伦,是球友,也是生意伙伴。
凡达伦漫不经心地鼓掌,他的兴趣显然不在球上,而是国际局势:“东条英机取代禁卫摩当了首相之后,美国还在跟日本谈判,有什么谈头?罗斯福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能更充分地备战。不过日本未尝不是借谈判拖延时间,做世界大战的准备。今年五月德国占领了法国,日本就开始落实他们的计划了,因为希特勒把英国和美国的注意力引开,日本就能彻底掀翻荷兰殖民政府在印尼的控制,把印尼的石油资源夺到手,同时占领缅甸,切断滇缅公路,这样重庆政府得到外国援助的通道就断了。假如日本人的计划能实现,他们的亚洲霸主地位基本就确立了。”
看到三伯伯在很认真听着他的信息和分析,凡达伦继续说:“不过希特勒也希望日本能把美国拖住,即便美国参战,也会被日本困在太平洋上。最近希特勒跟斯大林又不亲了,说不定要撕毁《德苏互不侵犯条约》。用不了多久,斯大林就会跟日本缔结互不侵犯条约,斯大林不愿意一面对付希特勒,一面对付日本,两线作战会很消耗的。想要细节吗?”
三伯伯问:“价钱呢?”
凡达伦笑笑,对于这个老客户他很放心:“一会儿慢慢谈。”
三伯伯坐了下来:“关于中国国内的消息,你有什么新鲜货色?我指的是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