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岩恰恰相反,每次谈工作,都要强调经费的重要性,以表明没有经费什么也做不成,哪怕你是学界泰斗。邓朝露早已习惯了副所长的腔调,也理解她的苦心。她说:“要不要跟秦老说一声?”
章岩脸白了一下,旋即又笑:“这个不用了,都是科研项目,分工不分家,再者这项目对你也很有帮助。”见邓朝露不是太积极,又补充道:“当然,事先我跟秦老交换过意见,让你参加也是秦老的意思。”
邓朝露长长地哦了一声,似乎有点怀疑章副所长的话。但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章副所长怎么也不可能假传圣旨。
章岩像欣赏一朵花一样欣赏着邓朝露,见邓朝露最终点了头,脸上马上换出另一种笑:“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动身,今天你们都准备一下。”
邓朝露嗯了一声,从章岩那儿回来,呆坐了一会,还是不放心,固执地去了一次秦继舟那里。秦继舟正埋头在一大堆资料里,听完她的话,抬头给了她一句这样的回答:“去吧,多看看也好,不过一定要带着科学精神去,绝不能市侩。”
这话明显有所指,不过邓朝露还是认为,导师对章副所长太过刻薄了一些。
不管怎么,能去祁连,邓朝露还是很高兴。最近有关祁连的科研项目特别多,都是石羊河闹的。去年三月,秦继舟冒天下之大不韪,针对石羊河水越来越少,地表径流不断下降,流域生态破坏严重,下游沙湖县有可能陷入水之绝境,而地方政府又不太重视,直接上书中央,从而拉开了一场关于石羊河流域的生态保卫战。学界泰斗秦继舟也因为提出石羊河水资源危机论成为政界和学界的热门人物,被国家副总理两次在会上点名,说这样的专家真是太少了。不过随后的这一年,秦继舟就被各种各样的质疑包围,有人说他哗众取宠,危言耸听。有人毫不客气地拿出他过去很多文章还有观点,将他说成是最没有学术观点的专家。口水仗打了一年,到现在还没有停息。就在上周,邓朝露还在一家权威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言辞很尖锐,几乎是在声讨自己的导师了。
导师最近的一系列奇怪表现,怕是跟这有关。
那文章的作者也是一位权威,中科院的,目前是中科院祁连分院水资源研究中心主任,吴若涵现在就在那边工作。
出了省城,过黄河,往西,先是玫瑰之乡,玫瑰的香气还没闻够,草原的气息便扑鼻而来。
一闻到这气息,邓朝露的心就禁不住荡漾,仿佛她的生命里有一样东西跟这雪域高原,跟这辽阔的草原是相通的,息息相关。每次踏上这条路,只要看到那云彩,她的体内就涌动出一种奇怪的情愫。这情愫激悦着她,鼓舞着她,按捺不住。车子还未真正驶上草原,她便急不可待地将目光探出去。哦,草原,哦,祁连,她叫了一声,又叫一声,就开始大张着嘴巴呼吸那气息了。跟她相反,前排坐着的副所长章岩却对草原熟视无睹,车子一到这地域,无一例外地要丢盹睡觉。这阵子,他的头已沉沉地靠在椅背上,在车子的颠簸中进入梦乡了。跟邓朝露坐在后排的林海洋一路警惕着眼神,时刻做好准备要跟邓朝露说话。如果不是中间还隔一人,怕是已经毫不吝啬地要把男人的殷勤献过来。邓朝露显然对林海洋没有感觉,不论林海洋婉转地示爱还是直接的表达,邓朝露都报以冷漠,让人误以为她是一个对男人起不了兴趣的女人,弄不好还是独身主义者。因为她的母亲邓家英就是独身主义,到现在仍然孑然一身,一辈子都没把自己交给哪个男人。林海洋隔着中间那人将目光递过来时,邓朝露的眼神正痴迷在草原上。
雪线已经看不到了,时光会破坏掉许多东西,比如在邓朝露眼里,夏天的草原就没春天那么好看,至少没春天那么恬静。春天她是可以看得见雪线的,尽管已经移在很缥缈的天际处,但雪线在。如梦似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