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了。
“不只牛得旺卖,在沙湖,卖水的村子多了,这是老营生了,当过村干部的都知道。”
“……”
懂了,这下彻底懂了。老营生,怪不得人们都说,村书记是皇上,他想让谁喝水,谁就有水喝,还有水卖,他不想让谁喝,谁就得渴死。看来,沙湖不只是一个过度开采的问题。
王瓷人走后,邓家英失眠了。医生再三强调,要她好好休息,不可激动更不能劳累。可是,她不能不激动。王瓷人反映的情况真是怕人啊,地下卖水链,严重的地方保护主义,政府推卸责任,将矛盾转嫁到下面……想到最后,邓家英出了冷汗。
“不行,我不能住院,我要去现场,要阻止!”
邓家英出事了。
第二天天刚亮,还不到七点,邓家英一人离开医院,跟谁也没打招呼,对沈力娇也没说,租了车,直奔南湖。她怕自己的行踪被孔祥云他们知道,那样她就什么也做不成了。车子在乡村公路上奔驰半小时,拐进沙漠,清晨的漠风钻进车窗,打在邓家英脸上,邓家英感觉到一丝凉快。但她的心真是凉快不下来,流域治理谈了多少年,各种方案不知拿了多少,口号喊了几箩筐,实质性问题一个没解决。不但没解决,现在出现更复杂的情况,有人搅浑水,想把问题本末倒置。有人急于转移视线,把问题扯到别的方面去。邓家英知道,流域治理不是一挥而就的事,更不是一纸红头文件就能解决了的。但必须有这个意识,能认识到问题的根本所在。如果一直这么稀里糊涂下去,啥药也治不了。她今天去就是想给那些还糊涂着的人当头一棒,让他们猛醒。自己不能断自己的后路,更不能为了自己的小利,毁掉整个流域的未来。
邓家英的目光透过半开着的车窗,盯住远处依稀可见的那条河。邓家英记得,自己刚参加工作,到沙漠地区参观时,那河是有水的。包括今天要去的南湖,那时还长着芦苇,游着野鸭子,邓家英还在湖里捡过野鸭蛋呢,可好吃了。时过多年,河早已不是河,如果不凭当年的记忆,你连河的形状都看不到,曾经是河的地方,如今要么是农田,被看似蓬勃的景象覆盖,田头还有高科技农业示范区的牌子,要么满眼黄沙,一片干涸。
河早已断流,被吞噬,被消亡。太阳从远处的地平线喷薄而来,大漠瞬间变得有了生气。邓家英突然让司机停车,想下去走一走。
脚步踩在柔软的沙土上,邓家英想起了一些事,想起了路波。八十年代,上级有意让她到沙湖县工作,担任水利局长,那时路波处境并不好,在龙山另一座水库当库管处副主任,整日酗酒,醉了就睡,就骂人。有一天还跑到老书记柳震山家,质问为什么要给他平反,不让他死在那个年代。气得柳震山把邓家英叫去,让她给路波做工作。有些工作能做,有些真是做不得啊。邓家英知道路波心病在哪,但又取不掉。谁能帮死去的人复活呢?那个时间,邓家英整天惦着的就一件事,帮路波找到女儿。对了,路波是有过一个女儿的,是跟当年县剧团的头牌演员程雪衣生的,这事当年邓家英并不知情,运动结束后很多年,邓家英才听说。那场运动,路波不但失去了父母,还失去了跟他相伴不久的妻子,他们唯一的女儿,在程雪衣神秘失踪后也不见了,县里有两种说法,一是说孩子也死了,但路波不信,坚称女儿还活着。还有一种说法,雪衣失踪前将孩子送给一个沙乡妇女,苦苦哀求着把她带大。每每想起这些,邓家英就有一种长泪难流的痛。对路波女儿的下落,邓家英相信后一种,没理由,就是相信,她不相信雪衣和路波的女儿会夭折,上帝不会那么绝情——
邓家英愣是要把那次机会让给路波,几次找老书记柳震山,让她看在路波当年为兴修水库做出巨大贡献的份上,不要对他太苛求。
“给他一条路,让他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