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过来,让阿姨摸摸你的脸。”等真把邓朝露搂在怀里时,楚雅的泪再也止不住了,那是内心忏悔的泪,是一个长者愧疚的泪。
孩子,阿姨对不住你啊——楚雅心里一遍遍的,哭着说这句。
邓朝露享受到了从没享受过的东西,也跟着泪成一片。
这天的场面,真把秦继舟感动坏了。做学问做傻的秦继舟,压根想不明白,妻子楚雅今天的反常从何而来。
起风了。风从峡口那边卷来,一吼儿一吼儿,裹着尘土,也裹着层层凉意。峡谷的深秋比别处冷,楚雅已经穿了毛衣,邓家英身上却还是夏天的衣服。楚雅不敢马虎,催促娘俩,往堤坝下走去。
邓家英到了这里,免不了要哭上几场。山下那片坟茔,埋着父亲邓源森,埋着小时用胡子扎过她的五斗叔,埋着老书记,埋着好多好多当年为水库死去的人。荒草萋萋,可在邓家英眼里,那里如同另一个家,啥时来,啥时就有温暖。现在又多了一个路波,这座山,这个峡,这片地,这座坝,是她的伤心之地啊。
她咋就逃不过这个地方呢?
哭了,痛了,眼泪擦干,竟跟秦继舟讨论起流域的事来。
“老路是为流域走的,不能让他白走,流域的事,得讨个说法。”
“你是指挨打?”秦继舟小心翼翼问过去。
“看你,哪跟哪啊,我虽是女人,但境界也不至于低到这地步。我是说祁连集团的事,不能由着他们。”
没想到秦继舟却说:“一码归一码,污染的事以后谈,眼下要追究的,是打人。老路不能白挨,你也不能白挨,这事,我找吴天亮去!”
“你这人,还记仇,找他有啥用?我听人家说,这次把他也坑了,上面怪他,下面恨他,他这个官,难做啊。”邓家英说的是真,这些话是在来时路上女儿邓朝露告诉她的,在她昏睡不醒的那些日子,吴天亮来过两次,来了就骂人,骂大夫,骂护士,也骂市里派来照顾邓家英的那些干部,包括秘书周亚彬也让他骂个狗血喷头。最厉害的一次,竟冲流管处副处长毛应生摔了杯子。邓朝露感觉不对劲,吴天亮从没发这么大的火,以前虽说也有脾气坏的时候,但当她的面,还是很收敛的。邓朝露悄悄问周亚彬,书记这是咋了,怎么跟吃了炸药似的?周亚彬说,不是他吃了炸药,是别人硬给书记喂炸药。再细问,才得知,吴天亮遇到了坎,从政以来最大的坎。
“怕是这次,书记顶不过去了。”秘书周亚彬摇头苦笑。
发生在南湖和祁连集团的两起暴力打人事件,本来是件很容易搞清楚的事,真相摆在那里,几乎用不着查。但是,真相是会发生变化的。吴天亮忽略了两个人的背景,南湖村支书牛得旺和祁连集团董事长田亚军。有些能量是很反常的,官场上打拼几十年的吴天亮,应该懂这个理,应该懂正能量之外还有反能量,有时,反能量的作用更大。可惜这次,他忘了。
南湖村支书牛得旺这生引以为豪的,是在特殊岁月里干对过一件事,当年保过老书记柳震山。运动进行到后期,老书记柳震山也被揪了出来,夺权的是革委会主任马永前。就在马永前企图将柳震山带到另一座水库工地批斗时,牛得旺站了出来,说把这个“走资派”兼“保皇派”交给他,让他接受南湖村革命群众的监督与批斗。马永前一心在于夺权,也不想因柳震山殃及自己前途,遂将柳震山交给牛得旺。牛得旺将柳震山带到南湖,表面上严加看管,处处设罚,背后却偷偷照顾他。可以说,如果没有当年的牛得旺,柳震山是活不过那段日子的。运动结束,柳震山复出,担任谷水地委书记,对牛得旺一家给了太多照顾。牛得旺也不像是原来的牛得旺,成了南湖村的土皇上。牛得旺大儿子在省里工作,二儿子在一家大型国有企业任职,女儿在县妇联,这都是柳震山当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