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中,拿出了装在一个日本漆器哑光盒里面的茶叶,她打开之后,又倒腾出了一个镊子,小心地一片一片地从里面夹茶叶出来,因为她穿着消毒褂子,戴着手套口罩(还有那顶滑稽的安全帽),所以,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法医正在进行尸检:“那就喝我的。”
我喝着她重新泡出来的那壶茶,百感交集。这是这些天以来,我和顾里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地待在一起。尽管眼前的场面是我们最最熟悉,也最最亲密的习惯场景:一群人聚在一起,听顾里讲那些生命中尖酸刻薄的段子。
如果换了以前,我肯定已经是斜躺在沙发上,靠着自己的男朋友,或者靠着南湘,然后笑得四仰八叉,同时不忘大喝特喝顾里提供的奢侈饮料。我会觉得岁月如景,人世安稳,我会觉得顾里就像是战场上的女武神,我们几个小兵只需要跟在她背后,拿着塑料小刀假装挥舞呐喊,为她喝彩,她就能战无不胜,永远凯旋。我们活在她的庇佑之下,就像热烘烘的树洞里冬眠的松鼠,风雪离我们很近,但寒冷离我们很远。
但现在,这种感觉没有了。
我看着顾里,觉得她很陌生。
我看着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看着她拿起一条爱马仕的小丝巾挥来挥去的,像一个交警,又像一个正指挥航海的海盗。我听着她嘴里那些小钢珠般喷射出来的“笑话和毒舌的混合怪物”,心里却开心不起来。
我觉得我不再安全。
我想依然躺在树洞里,但外面的森林,却开始焚烧了起来。
“那个花盆已经那么脏了,就不要了。刚刚我没看错的话,里面是不是有一条蚯蚓?”
——顾小姐,这是一个碗。
“不要把洁尔阴放在洗手台上,像什么样子!这种东西当然应该放到冰箱里!”
——顾小姐,这是漱口水。
“你说这是什么?毛巾被?别搞笑了,这明明就是一条地毯,来,帮我把它铺在过道上。”
——顾小姐,可是这个背面有标签,写着“毛巾被”三个字。
“卧室里面为什么要在床边上放一个洗碗机?就算主人习惯了躺在床上吃宵夜,但也不代表她就一定能接受在床上洗碗这个事情啊!来,听我的,放到卫生间里。”
——顾小姐,这个不是洗碗机,这个是空气加湿器。
“空气加湿器?什么是空气加湿器?世界上并没有这种东西,你们不要想当然地就随便给东西起名字,你以为你是谁,爱迪生啊?我告诉你,世界上的空调都是自带加湿功能的。”
……
所以,我们其余的人,就只剩下两件事情可做了:一,坐在沙发上喝茶;二,一边喝茶,一边看顾里表演单口相声。
这支训练有速度的飞虎队在小小的公寓里飞檐走壁,不到一个小时,这个家就已经看起来有那么点意思了。
又过了一个钟头,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只剩下最后一个蛮大体积的纸箱子,但飞虎队们的表情明显有一点犹豫,因为上面写着六个大字:“最美好的时光”。
飞虎队们不敢动,因为之前他们已经陆续被“菁菁岁月”“悲伤逆流成河”“这些,都是我给你的爱”“女人花”等几个盒子惊到了。
“你们就放那儿吧。这个箱子我自己来收拾就行了。”唐宛如对这些穿着消毒大褂的人说。
那些专业保洁队的人一会儿就走了。屋子突然空下来,我感觉整个空间变大了,甚至连温度都跟着一起降了下来。我顺手扯过沙发靠背上搭着的一条毛毯裹在身上。崇光看了看我,不动声色地朝我走过来,轻轻地把他的胳膊搭到我的肩膀上,然后把我往他结实的胸膛上拉了拉。
“说吧,这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顾里一边把手套和安全帽摘下来,一边问唐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