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唐宛如看完《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哭得死去活来之后,我开始思考关于中心的问题。
在那些衣着光鲜的时尚分子和派对动物眼中,恒隆一定是上海的中心。当她们穿着10cm的细高跟鞋咔嗒咔嗒地踩过恒隆光洁如新的大理石地面时,她们一定是觉得自己踩在整座上海之上。无论她们刚刚刷卡买下的那件小山羊皮外套是否相当于她们整整一个月的薪水。
而在更加有钱的中产甚至是高产的富人们眼中,上海的中心一定是在外滩和外滩对面的陆家嘴。沿江无数的天价楼盘沐浴在上海昏黄色的雨水中,有寂寥的贵妇人在第12次拨打老公手机听到电话依然被转到语音信箱之后,茫然地抱着蚕丝的抱枕,靠在床边看窗外的江面。翻滚的黄色泡沫像是无穷无尽的欲望的旋涡。
外国人眼中的上海中心也许在新天地。旁边可以与汤臣一品媲美的翠湖天地御苑里出没着差不多一半的鬼佬,他们操着各种口音的英文,把咖啡像茶一样一杯一杯地倒进肚子里。
无数前来上海旅游的外地人眼中,上海的中心一定是那条被电视节目报道了无数遍的熙熙攘攘的南京路。佐丹奴和班尼路的旗舰店,都闪动着巨大的电子屏幕。无数的行人举起相机,闪光灯咔嚓咔嚓闪成一片。
还有更多更多的上海本地人,也会在别人问起的时候,说出和平饭店或者沙逊大厦这样的答案来。
而唯独人民大道上,市政府铸造的那个标注上海市中心零起点的那个手掌大小、阴井盖一样的铜牌,却早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和记忆里。
人真的是一种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动物。
我对泪眼婆娑的唐宛如问:“你说上海的中心在哪儿?”
唐宛如动作敏捷地抽了一张纸巾,哽咽着说:“我的爱人在哪儿,中心就在哪儿。”
我尽量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三分钟后,用力地摔上门去找南湘去了。
已经12月末了。上海开始下起连绵不断的寒雨。头顶铅灰色的乌云把上海整个包裹起来,然后密密麻麻地开始浇花。光线暗得让人心情压抑,就算头顶的荧光灯全部打开,也只是提供一片更加寂寥的苍白色。
南湘收到顾里的短信时正在学校昏暗的洗衣房里洗衣服。她把刚刚洗完的衣服放进筐里,拜托了旁边同宿舍的女生先带回去,然后她就从洗衣房出来,裹紧大衣,走往食堂去吃饭了。
学校洗衣房和食堂只隔着一点点的距离,所以不用撑伞,也不会淋得太湿。
快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短信进来。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看,脚步停了下来。
她定定地站在食堂的门口一动不动,像是一座木然的雕塑。细碎的雨点在她头发上落了白茫茫的一片。周围快步小跑的学生不时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呆站着被淋雨的女人。
南湘打了一行字,但是却迟迟都没有发出去,那行字是:“你怎么不去死。”
过了很久,她按住删除键,把光标退回去,那些字一个一个消失了,然后她重新打了一句“那你周末来找我吧”发送出去。
信封一样的标志闪动了几下就消失了。
南湘又在雨里站了很久,可是手机却再也没响起来。
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弯腰小跑进食堂。
我看见南湘从食堂门口撩起塑料挂帘走进来的时候,冲她小声招呼了一声,然后挥了挥手,她看见了我,挤过端着餐盘的人群朝我和顾里走来。
我刚想对她湿淋淋的状况发表点看法,顾里已经抢在了我面前,她一边喝着她钟爱的肉丸子汤,一边对她说:“你刚穿着衣服洗完澡吧?”
南湘白了顾里一眼,说:“我刚洗完衣服。”
顾里继续喝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