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寂寞的季节(No.61 - No.64)
“还是做一个吧,也不伤感情。”
这是爷爷奶奶给我爸的房子,有些年头了,很久没有重新粉刷过墙壁,随着岁月沉淀,墙壁再也不是雪白。而那片空白,则是因为原本挂在那里的照片刚刚被取下来,所以未经污染,仍然干干净净。
我爸做的油麦菜是一绝,我正在起劲儿地嚼,他突然放下碗,说:“耿耿啊,我和你齐阿姨,决定国庆节的时候领证。”
他们俩离婚的时候,谁都没有把照片取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忘了。我是唯一注意到的人,也没有提醒他们。
我爸那屋的台灯竟然还亮着,门也开着,橘色的光芒从门缝透出来,在地板上投射成一条路。
白色灯管亮得刺眼,对面我爸的脸,有点儿不真实。
我不得不提醒她:“简单,你说话前后矛盾了。”
结果在我中考前夕,他俩因为我报志愿和复习等一系列问题上话不投机,我妈突然看到了墙上扎眼的结婚照,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说,这玩意儿还挂着干吗?
“哦。”
四四方方的空白,很扎眼。
所以饭桌上很安静,我们面对面沉默无言,忙着往嘴里扒拉饭粒。
假装没看到他哭了。
她有点儿不爽,但是语气很和善,很像传教士在给我洗脑。
我就和被踩了开关的地理老师一样,轴得很。
我爸从来不抽烟不喝酒。虽然他在政府机关,可是他的部门与世无争,少有应酬。我记得小学时候,同学们听说我爸烟酒不沾,特别羡慕,都说我爸正派。
我点头,继续夹菜。
九月末的时候,我们迎来了秋季运动会,在那片被张平引以为傲的体育场上。我远远看着看台一角,高三那群低着头做题分秒必争的学长学姐也许就是将来我的模样。
她终于在座位上消停了一会儿,我趁机慢悠悠地说。
盯着数学卷子的时候,所有家庭纷扰都化作了周公的絮叨。我早早冲凉,吹干头发就爬到床上睡了。
半夜突然醒了,也没做噩梦,就是醒了,心里很不踏实。
我爬起来,发现书桌上的水杯空了,想要去客厅倒杯水。我看了一眼表,两点半。
我摇头。
我自己都愣了,何况是我爸。他慢慢地起身去角落的电饭煲盛饭,背对着我,慢慢地说:“没那个必要。房子、存折什么的,全都是分开的。就是人凑在一起做个伴。”
我默默看着灯光下袅袅升起的烟雾,而我爸,则抬头盯着墙上的一片突兀的空白。
你知道,最令人难过的天气,其实是晴空万里。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我爸背对着我,坐在小沙发上抽烟。
那时候我多骄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评价父母,标准从正派变成了有能耐。那些大腹便便天天去应酬饭局半夜回家的老爸备受推崇,我爸也就退出了优秀家长的历史舞台。
张平很高兴,简单和β等女同学对运动会倾注了很大热情,写宣传稿和恶心死人不偿命的诗朗诵往主席台送,被选播之后会给班级加分——只有我从简单那首《赞800米运动员》里,听出了浓浓的比奥利奥夹心还甜的倾慕。
我托腮看着余淮他们这些男生参加各种项目,胸前背后用曲别针别着运动员号码,“生龙活虎”的样子,自己的眼皮都要粘连在一起了。
不过,我很羡慕她。
韩叙竟然也参加了800米和4×100米接力。我怀疑他那清瘦的小身板会不会因此阵亡,当然这种话是断然不能在简单面前说的。
我爸妈的结婚照。
那天晚上我没有失眠,相反我睡得特别早,也没给我妈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