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2节
掀开床单,露出罗开伟依然年轻的脸,他仿佛只是累了、睡着了。我使劲拍打他的脸喊他,让他给老子站起来,去巡逻。可是他从此再也不听我的命令了,在我还不到30岁的人生中就感受到了两个兄弟的死亡,1998年的高启、2003年的罗开伟,他们死时都是那样的年轻,过程都是那样的突然,都是那样的不合情理。我拔出枪来,疯狂地喊,老子要枪毙了张荣那狗日的。众人将我死死地按倒在地,我不可遏制的悲愤却无处发泄,唯有无奈地挣扎和狼一样的哭喊。
市局与分局的领导都赶了过来,他们喝令我站起来,我仍然绝望地靠坐在医院冰冷地墙壁无可遏制地痛哭。有一种痛叫撕心裂肺,有一种绝望叫痛不欲生,有一种愤怒叫无处渲泄。我们一生就如同在暗河中摸索前行的探险,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被暗流带走的是谁?我们唯一能做是仍然是前行,直到我们也被暗流带走,不过,幸好总会有留下来的人在继续探索人生的希望之光。
市局的领导陪我一起坐在地上,他摘下警帽指着警徽对我说,李鸣,我理解你的伤心,我当警察30年了,起码经历了5次你这样的痛苦,多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倒在自己的怀里,但是看看这闪光的国徽吧,我们是值得的。在场的每一位警察无不潸然泪下,泣不成声,警察们向罗开伟啪地长时间敬了一个礼。
我的父亲后来对我说起他当年在战场上的事,那更是每一秒都有兄弟倒下,父亲说我之所以一生忠于职守,从不收受不义之财并不是不想要,并不是没有贪念,而是因为一想到那些曾经并肩战斗过的兄弟们血洒战场就内心难安。他们当时都很年轻,但如同割倒的稻草一样倒在阵地上,比起他们我已经幸运得多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忠于职守?又有什么理由去贪污受贿?父亲说得没错,可是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从这种痛失兄弟的悲伤中走出来。能给我慰藉的只有高秀那温暖而多情的拥抱。
有时我也喜欢这座城市,她很热情,也很爽直,用兄弟般地友谊点燃我们的梦想,还用情人的怀抱慰藉我们的心灵。可有时我很讨厌这座城市,她过于功利,过于世俗,城市用漫漫烟尘埋葬了我们的青春,却让我们的灵魂无处为家。但愿高启和罗开伟的灵魂能在城市的上空相遇,希望他们能成为真正的朋友,一如我们活在凡尘中时。但愿他们在天国从此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