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更衣处没有半个人影。我想,应该是快九点半了,所以病患们都就寝了吧!
大概是考虑轮椅进出的缘故,更衣处也设计得非常宽敞。淡蓝与粉红的置衣篮并排在靠墙的架子上,只有后方一个篮内放着看起来应该是男性的衣物,其他的篮子皆空无一物。看这情形,让千织在这里洗澡应当也无妨,这么一想,忽然又发觉,对这空无人烟的澡堂感到安心的,其实应该是我自己。
当然洗澡是不可能还戴着手套,我没去过大众澡堂,不过曾有一次和母亲、千织在温泉迎接新年,泡汤的地方是公共浴池。那大概是五年前的事了。千织由母亲带去女汤泡温泉,所以那是我第一次体验到伤口被人直接注视的感受。
原来大家对少了一根手指的人的反应就是这样。大概他们都联想到那个地方,所有人都有些惊恐地和我稍微保持距离。看到没有指尖的无名指,却又发觉最后一根小指还存在,神情马上就变得怪异。我并未打算要解释,反正那些眼光绝非好意。
我选了最里面的位置脱下衬衫。因为正值初夏,所以没穿内衣。正当我依序将手表、手套取下之际,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一望,应该是那衣服的主人,他正站在铺板上扭着毛巾,对方也发觉有人在场而抬头望来。
“你是谁?”对方的声音有些低沉,但由于全身赤裸,而我正要抽出长裤的皮带,因此那严厉的口吻却反让紧张的压迫感消去不少。
“我是如月敬辅,是明天要演奏钢琴的小孩的监护人。”说毕,我点头行了个礼。
“啊,对!”对方往前走近,他的置衣篮就在我的置衣篮左边,“真抱歉,我以为这里应该不会有我不认识的人进来洗澡,我从真理子那里听说了,也看过你的新闻报导。”
对方忙着擦拭身体连瞧我一眼都没有,样子看起来约莫四十出头,身材和藤本完全相反,是那种会令人担心的瘦弱体态,皮肤有些黝黑,但和晒黑的黑不同,反倒像强烈散发着疲惫感。
正要穿上内衣的他突然停下动作,我慌张地低下头,赶紧继续脱下衣服: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竟无意识地盯着对方,但这个后悔也只维持瞬间的时间。
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左手腕往上提,“不坏,处理得很不错。”
我吃了一惊,只能愣愣地盯着他的脸,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蹙着眉头瞧着我放在衬衫上的手套,“嗯,你想藏起来的心情我能体会,这的确很无奈!但我觉得没有必要这样做,伤口处理得很漂亮,对方一定是技术不错的外科医师!”他放下我的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穿上衣服。
惊愕与困惑,再加上缓缓涌出的怒气让我无法言语,只能站着不动。我眼角瞄到他穿好了衣服,朝我挥了挥手说“期待明天的演奏会”,然后离去。
我心想,什么嘛,那家伙!不过或许我有骂出口吧!他消失后,不愉快的感觉却又更加深一层。我摇摇头,试图甩去那股不快。算了,这样也好,这样就只剩我独占这间澡堂了。这么想之后,我重新整理心情,往澡堂走去。
大澡堂的设计还真的很不赖。洗身子的地方非常宽敞,最大的浴池宽达三间四坪大的榻榻米房,白浊色的温泉水看起来就觉得会对身体很好。往四周一看,两侧有条约五公尺左右的通道,上面还设有扶手。其他还有几个可一次泡三个人的大型浴池。清澈的水不断涌出,浴池底下不停冒出泡泡。另外,有些浴池上装置了按钮,我想大概是给无法自行活动的人使用吧!
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开心,泡澡后,我又接着尝试其他的浴池,除了附有按钮的浴池没有尝试外,其余像肩部的冲浴、只浸泡腰部以下或突起的通路,我全都进去体验了一下,的确很舒服。最后我回到大浴池,在无人的浴池中游泳。我这样不就跟千织一样,我自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