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然而,我的心中另外还感到些许讶异。千织很早以前便学会了这首曲子,却从不会将它选为开场曲目,更不会在众人面前弹过。为何她这次的开场曲目会选这首?是因为被这个建筑物拥有的特殊气氛影响了吗?
“真乖,千织记得姐姐点的曲子。”未来弯下腰,笑脸盈盈地对千织说。
确实是没必要赶着回家,硬要说的话,大概只有千织得上学这件事吧!但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实在有点做作。而且,说实在的,我也觉得再待个几天也无妨。
我确信她会开始弹奏,直到弹到德弗札克的曲子为止。就如以往一样,我安心地蹑足走向听众后面欣赏千织的演奏,真理子与未来的视线则随我的动作移动。就在此时,教堂内轻轻响起了高音和弦,然后缓缓滑出夹杂了急促琶音的单音旋律。
“这样不会太打扰你们吗?”我问藤本先生与真理子。
在我们身旁的千织与真理子正隔着桌子玩得正起劲,送父亲回房间后的未来也加入了她们。此时的千织身上不见任何怕生或胆怯,而且还很努力回答她们的问题。这时我才发觉千织头发上还绑着粉红色缎带,仔细一看,刚换上的运动服上面也别了胸针。原来刚才与千织玩时感觉到的异样粗硬触感就是这个胸针。出神地想起这事时,我与藤本先生的对话早已告一段落了。
演奏会九点半开始,在那之前还有点时间,我们先将钢琴椅的高度调整到适合千织的身高,然后到一旁等待。千织的身体不像以往那样硬邦邦的,明显地很轻松自在,而且还不停摸头上的缎带与胸前的胸针,每摸一次,脸上就堆满笑容,而一旁的真理子也笑眯眯地注视千织的举动。不久,未来也到了,但她父亲并没有一起来,于是真理子走过去与她坐在最后一排。
真理子送我们回房间时,我又再次谢谢她让我们留宿一晚,而且也因为今天不用再开车而觉得轻松不少。正打算替千织换衣服时,真理子主动表示要帮忙。我将行李袋里最后一套运动服递给她,她立刻带千织走入一坪半的房间,并拉上拉门。
因为心情很放松,等我发现时,已经快十二点半了,餐厅里的人已经走了一半。藤本先生与真理子的工作大概两个小时可以告一个段落,于是我与他们约两点半,真理子来接千织,我则去找藤本先生,然后先行离席,催促千织一起将餐盘放置回收处。我低头看千织,她收紧双臂托着餐盘的样子很像神社的巫女。
藤本先生一站上讲台,掌声随即停止。他宣布演奏到此结束,大家便与集合时一样,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去。为了不妨碍大家,我从门口退到角落,目送他们离去,真理子与未来两人则走到我身边。
“真是太棒了!完全超乎我的想像。”真理子说。
我靠在墙边,专注地凝视千织。她已经很久没弹这首曲子了,但现在,别说是不会弹错音,连拍子也都正确无误。不久,如鸟儿鸣啭的高八度颤音响起,与第一个音出现时一样,最后一个音也轻轻地在空中消逝。之后第二首是德布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接着是《儿时情景》全曲。与开场曲目相比,这两者都是一般人耳熟能详的曲子。随着沉稳节奏流泻而出的音符,稍稍缓和了因李斯特的乐曲而紧绷的气氛。
与我并肩走着的荻原邀我们共进午餐。我看了看时间,思忖回去的路上应该没有吃午餐的地方,而且早上洗的衣服可能也还没干……
“那个,嗯,小狗。还有,钢琴。小狗跟钢琴。梯?机?”千织用单字回答我,努力发出正确的音,而且还出现好几次“姐姐”这个单字,“任性,姐姐。未来。真理子姐。”
又闹了好一会儿后,我将千织抓起来、让她坐好,正色说道:“好啦!结束了。”不理她一脸的不服气,自顾自地又点了根烟。千织刚睡过,吃过饭后大概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