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说到这里,仓野医师又掏出另一根烟,却不知在想什么而停住不动。无话可说的我只能等他再度开口。
“所以她也不会开口说话。我每天都会对她说话,但她无法回答我,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她是否了解我的话。老实说,我有时会怀疑,现在的她还拥有所谓的自我意识吗?不过,就算没有,她也还是和枝。不可思议的是,我在照顾她时,偶尔会握一握她的手,这时竟感觉到她回握我的微弱力道。有时我太忙就会请真理子或未来帮我照顾她,我会问过她们有没有遇过这种情形,她们说没有。换句话说,和枝还知道我是谁,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所以才会有那种行为吧!当然,我无法断定是否真是如此。
“自我意识的有无应该与大脑新皮质有非常深的关连,或许可说归于这个部位支配。也就是说,在她残存的大脑中,确实仍有一个名叫仓野和枝的人。或许她会诅咒自己的苟延残喘,或许会为了想传达自己的存在而拼命扭动手脚。遗憾的是,除了对她说话、帮她灌食流质食物、注射营养针与清洁身体外,我无计可施。我能做的只有这些,而且每日重复同样的事,恐怕只能等到两人中有一人先死才能停止这种行为。”语毕,仓野医师站了起来,“我该回诊疗室了,下午会过去你那里一赵。”
“仓野医师。”我不自觉开口唤住已迈步走出的他,“方便向你请教一件事吗?”
“真理子的事吗?”
“不,是你刚刚说的话。你说的‘自我’,简单地说,就是‘心’吗?”
仓野医师皱眉,耸肩说:“很遗憾,这个名词并不适用在生理学,随你怎么解读都行——那是夏目漱石的小说吧?学生时代读过,现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说完,他挥挥手,转身离去。
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瞥了一眼手表,我居然与医师聊了快一个小时,早就超过与真理子约好的时间了。我怕真理子担心,便快步回到病房,敲了敲房门却没听见回应。这一瞬间,我突然感到害怕,难道我最坏的预感成真了?我赶紧开门进去,真理子似乎睡着了。我蹑手蹑脚地走近病床,确定她还有呼吸,并在她脸颊上发觉淡淡的泪痕。
我松了一口气,跌坐到沙发上。我不知道能为真理子与千织做些什么,一股忧郁不停地煎熬我。我将自己沉沉埋入沙发中,看来真理子真的睡着了。无所事事的我从行李袋中拿出一本书翻看,却又发觉自己根本无心看书。窗外雨势又大了一点,雨水扑打至雾面玻璃,汇流而下。我记得荻原他们说过,从昨天开始,这场雨就没停过,虽然有稍微转弱,却仍下个不停。我脑子里只有这件事,傻愣愣地听着窗外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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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