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病况感到十分罪恶,每当午夜梦回,每当他回想事故发生的原委,他就自责不已。这些痛苦自责的思绪,原本应当是足以支撑他日常的生活。但是他终日努力不懈却得不到妻子任何的反应,妻子只是徒具消化与排泄功能的活死人。
“某天他情绪终于崩溃了,一心一意只想毁了一切。这样的生活对妻子毫无助益,如果能得到一丁点的进展,他或许还能继续忍耐。但他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心想把一切全都结束掉算了。虽然他内心并非真的想这样,但是一度涌上心头的执念却没消失。到了第三天,他终于崩溃了。他抱着忏悔的心情对着妻子全盘倾诉出来,这大概长久以来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了好久。当天晚上,他作了个梦。妻子用悲伤的神情一直凝视自己,梦里只有这个景象。
“理所当然,这肯定是他本身那种想停止一切的想法造成的罪恶感,才会在梦里衍生出这种情境,但是他却无法坦然接受这个事实。如果是自己的罪恶感,为什么不是昨晚、也不是之前,而是在自己告诉了妻子之后的今晚才作了这样的梦?他感到万分惊讶,终于真正感受到那是妻子对他哀怨的诉求,他始终无法停止这样的想法。
“他开始萌生了利用物理上不成立的方式,让自己与妻子有所接触联系的想法,而且也不再全盘否定这些方式。几天后发生了一件事。在此之前完全没出现过的妻子,忽然在触摸着她的手时轻轻地传来了力量。似有若无的,刚开始几乎感觉不到的非常细微的力量——”
“医师,那是——”
碰巧这时,放在房间角落的电话响了起来。医师起身去接电话,只见他皱着眉头说:“还没吗,我知道了,马上就过去。”然后挂掉电话。
“我们到底谈了多久?”
我看了看手表,大概超过一小时以上了。
“千织仍昏睡不醒,未来有些担心,所以来电告知。她大概也担心我们谈到什么状况了吧!你差不多该回病房了,你应该也很担心她的情况吧!不过到底是哪个她,这我就不知道了。”
“医师——”
“抱歉,就当作没听到你说的事,我会比较轻松。我们在这里所说的话就当作没发生过,好吗?”
“可是,我总觉得不太对。她把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医师站在电话旁动也不动,我感觉到他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说出。我还是想要有人认同、肯定我的想法。
“譬如,医师你说过要跟她以前的夫家联络,她的丈夫是不是叫做后藤先生?”
“这件事,除了她本人之外,藤本先生也知道。”
“那时候,医师你可曾说出名字?”
“搞不好有说吧!”
“还有她前夫有三个妹妹。”
“喔,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那请你去问问藤本先生。”
“没这个必要吧!”医师边摇头边回答我:
“的确,或许这些是你第一次由她口中听到的事——当然我所谓的‘她’是指坚称自己是真理子的千织——不过我们却不见得会这么认为。因为我也不知道,你来到这里之后到底跟真理子交谈了什么内容,再说,我也是从未来那里听说,你跟真理子在高中是学长学妹的关系吧?要是如此,我也可能认为你们之间有很多我们所不了解的情报往来!”
医师拍拍哑口无言的我的肩膀,催促着我说:“走吧!”
“她不是说,只要你相信就够了吗?那你就相信她吧!很遗憾的,我无法全盘接受这些无法证实的事。不过,只要你努力相信她所说的话,或许她就满足了。真理子所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太多了。而且,如月,相信他人所言的这件事,对于人脑来说可是很伟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