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葬礼结束前的那段时间,千织很少开口说话,在回家的路上,她的话却多了起来。但她并不是表达自己的想法,而是不断要求我回答她提出的种种疑问,听到我说出她不懂的字汇时,还会提出来发问,换句话说,她似乎正贪婪地想努力增加脑中的词汇。
千织为什么睡觉?因为你发生意外了。意外?对,直升机坠落的意外。坠落,直升机,直升机是什么?就是有螺旋桨、会在空中飞的东西,与飞机不一样,就是那个掉下来的东西。喔!掉下来的东西,那螺旋桨是什么——我们就像这样一问一答,真的很像疲劳轰炸,但我仍耐心地一一回答她。
千织提出的问题愈多,就愈能看出她的改变,但最令我惊讶,也最显著的改变是她的语言能力,她现在已经很少说错字了,没听过的单字,只要我说过一次,她立刻就能正确地说出来,不像以往会一直反复念个不停。
回到家后,千织很努力地将我们在疗养中心发生的事钜细靡遗地向母亲报告。不用说,她当然也很惊讶,只是愣愣地听千织叙述经过,同时又自问自答地确认自己说出的词汇。偶尔母亲会以惊愕的表情偷觑我时,我也只能回她一个苦笑。
千织说,她在意外发生后便一直沉睡不醒,但她并没有说到在教堂感受到真理子的过世,也没提到她为真理子弹奏萧邦的事。
关于真理子在自己身体里这件事,千织到底理解了多少?她对这期间发生的事有记忆吗——这些答案,我至今仍不清楚。
——千织的转变不只有这些。
她变得能记住作曲者的名字,并主动要我教她读乐谱,而母亲对她这些转变感到欣喜若狂。我们从最基础的东西一一教起,以千织的状况来说,她只要读一遍自己拿手曲子的乐谱就好了,因为有这个优势,所以她理解得非常快速。
又过了一些日子,母亲在练习时,竟开始让千织替自己伴奏。自从千织的语汇增加后,她们两人明显地愈来愈亲密了。
另一方面——这么说是有点奇怪——千织偶尔会弹错音。每当弹错时,她都会发出“啧”的一声。母亲认为这是因为我有这个坏习惯,所以千织才跟着学会的,但我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这种习惯,可是我并没有将自己猜测的理由告诉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