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一念飘忽
,尚未开口,他已从袖中取出一封奏疏示意她,说:“这联名上书,依你之见,如何处理为好?”
黄梓瑕低头道:“陛下既令公公处置此事,想必公公定能妥善处理,梓瑕不敢妄言。”
王宗实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向外走去。
黄梓瑕随他走到屋外,外面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她微微打了个冷战。
王宗实本来最是怕冷,此时却望着外间的枯枝秃树,长身直立,声音平静而冷淡:“接下来这段时间,会是长安最热闹也最混乱的时期。佛骨不日就要进京,到时候肯定会全城轰动,而我也准备劝说陛下让夔王在此时出宗正寺,去迎接佛骨,”王宗实淡淡望天,说道,“不是人人都说夔王为恶鬼附体吗?那就让人看一看,他究竟敢不敢去接这个佛骨。”
黄梓瑕心中一凛,问:“陛下会答应吗?”
“会的,首先他能不能重回昔日煊赫,还要看是否能过佛骨那一关。这一番劫难,夔王能不能过,还是个问题呢;”王宗实侧脸看她,面露冷笑,“再者,今早接报,回鹘进犯我边关,振武军正在死守。可怜李泳辛辛苦苦扩充军队,一夜之间被打得丢盔卸甲,全部白忙活了。仿佛旧事重演一般,两年前回鹘进犯,各镇节度使也是如此节节后退。而那时率军北上击败回鹘的人,正是夔王。”
“这么说,朝廷如今是真的需要夔王了。”黄梓瑕强自按捺住心口的汹涌,勉强镇定道。
王宗实瞟了她一眼,又说道:“别高兴得太早。之前,徐州平定了庞勋之后,夔王不是自此之后,便不能再用左手了吗?”
黄梓瑕默然抿唇,缓缓点了一下头。
“你又焉知一切平定之后,这次夔王失去的,会是什么?他立下什么功劳,能抵消得掉他杀害兄弟的罪名呢?”王宗实拂拂衣袖,感慨道,“有时也颇觉可惜啊。可惜我十来年经营,终究抵不过夔王天纵英才。他在夔王府不声不响蛰伏九年,我还以为他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注定和他之前那些兄长们一样,无声无息死在王府之中——谁知道,他竟能抓住庞勋之乱,一下子就活过来了。”
黄梓瑕默然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口中舒出的薄薄白气,没有回答。
“此次夔王又到生死攸关之时,然而我看近期北方局势变动,陛下的身体又如此,不出二三日,陛下一定会有所行动,夔王出修政坊也不晚了——毕竟,是死是活,是杀是用,都已经没时间拖下去了。”王宗实的话,让她眼睛微微张大,而他却似乎全没注意到她,只仿佛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人这一辈子,讲究的是个命,需要的是个运。他把握住了自己的命运,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上苍安排的那一场叛乱,圣上急于寻求压制我的力量。叛乱让他脱颖而出,圣上的扶助让他拥有机会,他天纵奇才终于一路走到现在。”
他说着,回头朝黄梓瑕冷冷一笑:“然而,事到如今,他的命运是否已经到头,就看你的了。”
黄梓瑕只觉心口汹涌,有些澎湃的东西扼住她的喉口,令她无法呼吸,说不出话。
“据我所知,蕴之是非常喜欢你的,”王宗实面容异常苍白,望着她的阴冷眼神之中,却分明地多了些许难以察觉的同情,“黄梓瑕,你这么聪颖的一个人,应该知道如何选择自己最好的人生。”
黄梓瑕僵硬地低头,说道:“是,梓瑕知道。”
长安城几乎在一夜之间便变了模样。
沸腾的百姓不仅洒扫门庭,还自发到各条街道上洒水清扫。然而很快他们便发现自己做的努力是无用的——城中富户早已去运了最纯净的黄沙过来,一遍遍筛过之后,就等着当日黄沙铺地,奉迎佛骨。然而不过片刻,他们又发现黄沙也不算什么,因为早已有人倾尽身家买了数百丈波斯绒毯,准备到时铺设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