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身为宦官
喧闹数月的血案就此落下帷幕。众人想着那几桩惨案,又见面前这个十六七岁的瘦弱小宦官,站在那里就跟一枝初春的柳条似的。可就是这样一个纤弱少年,从所有人束手无策、毫无头绪的一堆乱麻中,轻轻巧巧扯出了第一根线头,理出了所有思路,不觉心中都油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来。
李笑道:“这小宦官真是聪明灵透,难怪上次我向四哥讨要,四哥都舍不得点头。”
李舒白笑道:“九弟胡说,我当时未曾说过一个‘不’字。”
“是啊,我替四哥做证。”李汶也插嘴道。
皇帝脾气甚好,一直笑着看他们斗嘴,直到身后有女官进来在他耳边轻声说话,他才笑道:“四弟,你近日双喜临门,朕先给你设个家宴。等到你大喜之日,朕与皇后必亲临你的王府,给你贺喜。”
一群人顿时个个露出惊喜的神情,康王李汶第一个问:“四哥择定王妃了?是哪家的姑娘?”
皇帝笑道:“倒是还未择定,但也快了,一定下就发金书玉册。你们就忍着好奇心再等等又如何?总之四弟的王妃,当然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名门闺秀,必和四弟一对璧人,相映生辉。”
春日宴,一群人在宫中推杯换盏,到红日西斜才各自散了。
黄梓瑕跟着马车出了宫门,刚刚松了一口气,李舒白已经掀起车帘,叫她:“上来。”
她无奈地爬上车,看见他的目光却只在自己身上扫了一下,便转向车窗外。她顺着雕镂流云五福的车窗看向外面,平凡无奇的街景正在缓缓移过。
他看着外面,径自说:“你家人的案子,我现在想要听一听。”
黄梓瑕愣怔了一下,低声问:“王爷真的肯过问此案?”
“本王说过的话,难道你以为我会食言?”他一副“你爱讲不讲”的无谓神情。
黄梓瑕咬住下唇,许久,才在他对面的矮凳上坐下,踌躇着说:“事情该从那件血案发生的前一日说起。那日天气晴朗,我家小园中梅花开满,我和禹宣一起踏雪折梅,是个难得的美好冬日……”
李舒白依旧看着外面缓缓流过的街景,问:“禹宣是谁?”
“是……我父亲到成都府之后,收养的孤儿。他十八岁便考上了秀才,官府给他安置了小宅,但他还是常来看望我父母。”
他转过眼,看见她脸上忽然蒙上一种幽微神态,那张因为长久的奔波与思虑而显得苍白的面容上,竟淡淡泛出一种几乎看不出来的红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
禹宣,看来是和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男子。
他把自己的目光又转向窗外,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黄梓瑕见他没有追问,心里隐隐觉得稍微轻松了一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讲述那已经发生了数月,却依然深深烙印在她心口的那一日。
那天早间下了薄薄的小雪,雪霁天晴之后,白雪映衬着红梅,世界一片琉璃般的澄净明亮。
黄梓瑕抱着满怀的梅花,笑吟吟地给身旁的禹宣看。禹宣说:“前日我在坊间看见一对雨过天晴色的花瓶,觉得放在你的房中是最好看不过的,我已经买下了,今日却忘了带过来,下午我叫人送过来。”
她含笑点头,良辰美景,执手相看。然而这般美好的冬日,却被两个人的到访破坏掉了。
管家带着祖母和叔父进来。她欢呼一声,把梅花丢给禹宣,扑过去就抱紧了祖母。
她自小受祖母宠溺,和她格外亲热。禹宣见状便先告辞了,祖母含笑看着他,等他走后,黄梓瑕却听到她轻轻的叹息声。
祖孙俩拉着手到母亲房中说话,母亲笑道:“你祖母和叔父,这次到来是为了你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