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信生,早在二十二年前的一天,我已经来过你现在住的这间公寓了。
只是,当时的我,怎会想到,时光消逝,睽别了漫长的日子,我会重来,成为这间公寓的女主人,在无数个无眠的半夜里,幸福地倾听你酣睡的鼻息。
这曾经是多么遥不可及的痴想?
那天的一切,历历如绘。
我被夏夏硬拉了出来,跳上一辆计程车,车子抵达你在贝露道七号的住处。
我下了车,抬头一看,那是一幢六层楼高的灰白色水泥房子,很有些年纪了,也许比我和夏夏的岁数加起来还要老一些。
我们踏上大门的几级台阶,进去楼梯大堂。
那道宽阔的楼梯是用灰色的水磨石铺成的,扶手也一样,摸上去一阵冰凉。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后来有多少个夜晚,我孤零零地坐在这些冰冷的楼梯上等你回来。
“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住这儿!连电梯都没有!”夏夏一边走一边咕哝。
我们终于爬上了四楼。
“到了喔!”她边喘气边说。“下一次,我要他抱我,我才肯上来!”
我按了门铃,你的老佣人来开门,很恭敬地喊了一声:
“夏小姐!”
她让我们进屋里去,告诉我们,你还没回来。
“我们等他好了!”夏夏说。
一进屋里,我就呆了。
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房子。
虽然知道你是个建筑师,但我总是带着偏见的认为,一个会追求夏夏的建筑师不会很有内涵。
但我错了。
铺上木地扳的屋子天花板很高,墙壁素净,一张米白色的长沙发搁在偌大的客厅中央,旁边摆普一张底座很低的扶手沙发椅。
这是你最钟爱的一张椅子,它陪你许多年了。你现在也是坐在上面读我这封信吧?
那天,首先把我的目光吸引住的,是客厅墙望上那张色彩绚丽的油画,画中的年轻女人拥有一张性感红唇和金红色的头发,身穿缤纷的舞衣积黑色长袜,手托着腮,活泼地凝视远方。她身边被万花筒一般的颜色包围着。
我驻足在画前,望着画中的女人。画中的女人好像也看向我,画里那些斑斓的颜色在我眼睛周围会颤动似的。
“我问他干吗把女人画成一块块色斑似的!”夏夏在我身边冒出来说。
“这画是他画的?”我吃了一惊。
“嗯!我问他这画里的女人是谁,是不是他的旧情人,你猜他怎么回答?”
“那时他旧情人吗?”
“他说呀,这既不是任何一个女人,也是任何一个女人!”
我笑了。
当天的我,只觉得这张画很美,我没想到你会画得一手好画,心中不期然对你生出爱慕。
直到后来的日子里,受尽对你思念的折磨,重临旧地,再一次看到这张画时,我才知道我一直不了解你。
画中的女人的确如你所说,既不是任何一个女人,也是任何一个女人。
你的日子是所有女人拼凑而成的。
她们都年轻,漂亮,活泼,快乐,像万花筒里的色块那样,点缀着你的生命。
不回望过去,只爱眼前的欢愉,追逐灿烂的青春与浮华,手托着腮,懒懒地嘲笑别人那些一辈子的承诺与深情,没有忧愁,没有伤感,没有牵挂,只有游戏人间的眼神。
要是我早一点知道,后来的那个晚上,我不会傻得以为我的纯真的眼泪会打动你。
我会跟你一样,跟你画中的女郎一样,对你表示,我多么的轻蔑爱情。
这样的话,我也许会得到你。
可是,年轻总是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