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别唐
法师悠悠叹息,吟道:“该来的,毕竟挡不了;该去的,终须拦不住。来来去去,总道那千年烟云,转眼即逝。梦醒矣,梦醒矣,梦醒欲归何处?”
他的咒语颂起,我听不懂一个字,但心地却越来越清明,清明得似乎这世界只有那好听的颂吟在萦绕着,而且那颂吟声渐渐重叠起来,汇成一片片的语流,旋成语音的旋涡,化成可视的白光,把我笼罩。
我的身体渐渐轻盈,轻盈地让我意识到我的灵魂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
我仿若听到自己发出一声解脱般的轻噫,便已与那炫目的白光混作一体,一起奔向某处不可知的甬道,让灵魂失重的甬道。
祖母,母亲,我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这时候,我似乎听到了纥干承基的惨叫,他在那么痛苦地叫着:“容书儿!”还夹杂了络络伤心的惊叫。
幻觉。终不过是幻觉。
我听到自己的灵魂在叹着气。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已经洒到了那合欢花的锦衾上。
纥干承基睁开眼,挡住有眼刺目的阳光,扶着头从被窝里坐起来,一眼看到了落雁。
那清冷中带着嘲讽的眸子正静静看向他,然后落雁终于叹一口气,端来一盏茶,道:“纥干公子,昨晚你又醉了,一定不舒服,先喝点水吧。”
纥干承基晃了晃脑袋,依稀想起了前日的事,心里依旧如划了一刀般生生疼着。空寂寂的街道,那夕阳辉映下的容书儿,轮廓虽是美丽,却是那么的不真实!谎言,谎言,什么都是谎言!所谓的爱,不过是逼他出首太子的谋略!
今生缘已尽,愿结来生缘!
容书儿,你好忍心!
我只愿生生世世,再也不要遇到你。从见你第一面起,你就是我命中的魔星!
纥干承基默默喝了茶,抬头看落雁。
和容书儿极相似的眸,瞧着他时虽有些冷,却不难看出其中的温柔和关切。
容书儿,你待我,竟还不如一个青楼女子!纥干承基低低呻吟一声,下了床,推窗看向窗外。
落雁一边收拾锦被,一边惋惜般轻轻道:“已经正午了。”
正午又如何?纥干承基又想找酒。左不过过一日算一日。太子虽亦曾叫杀手来暗害自己,可想来也是逼于无奈,多半还是容书儿暗中使的计策。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子,会“无意”用他们的谋反阴谋去威胁汉王侧妃?分明使的是离间之计。太子待自己素来不薄,可这次终于给自己害得丢了东宫之位。至于汉王,倒也……活该,容书儿给他害得……
为何又想容书儿?纥干承基烦躁地转过身,扯着自己的头发,提醒着自己,该醒了,该醒了,难道要永远当她的一枚棋子?难道要永远随着她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
想她不想她,似乎都是痛不欲生。酒呢?
纥干承基正要向落雁要酒,那厢整理被子的落雁道:“纥干公子,你的玉佩掉了。”
落雁举起了一枚雪白的玉,刻着细细的螭纹,看来甚是精致,而且价值不菲。
“那不是我的。”纥干承基下意识说着。
落雁神情有一刻恍惚,心不在焉般应了声“噢”,便将那玉塞在自己怀中。
纥干承基忽然觉得有点不对。那么名贵的玉,显然不会是落雁随身佩带的。而这两日,落雁知道自己多半要来,并不敢接待其他客人,自然不会是恩客留下的。何必便是白天接了客,每次也必会收拾床褥,怎会没发现那块玉?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觉得那玉好生眼熟?
“把那玉给我瞧一瞧!”纥干承基奔向落雁。
落雁有片刻犹豫,终于叹一口气,将玉递给纥干承基,道:“那你看仔细了,可认得这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