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采菊东离下(三)
,他这才回过神来抱着她离开人群。
“奶奶,这里风大,咱们快抱妹妹回去啦。”小老虎亲亲小兔子的脸,细细哄着:“小兔子不哭,虎子哥哥给你带野山地回来啦。”
我暗叹一声,这黑小子还真是个好哥哥,他让我想起我那黑大哥了。
我和锦绣刚刚到紫栖山庄时就被迫分开了,再见面时已是一个月后。
那时还是大哥二哥送她过来的,碧莹躺在床上只剩下半条命,锦绣一开始怎么也不肯看我,我哄了她半天也不理我。
我有些生气,便强捧着她的小脸,却悚然发现那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紫琉璃的眼中流出,我那时还以为她还在怪我没本事去紫园同她会和,压根没有想过她的遭遇生不如死,于是当时的我只是心疼得像猫抓似地陪着她一起哭。
大哥和二哥都长高了一圈,身上都穿着斩新的子弟兵服,脚上也套上了上好的练武鞋,二哥比以往更俊美,也更沉默寡言,坐在床沿上,默默地看着气若游丝的碧莹,天狼星一般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彩。
只有大哥还是笑得那样明朗,可是却掩不住脸上和身上的淤伤,我从周大娘那里知道,东营那个冷酷势利的教头天天当着众人的面休辱他:屄养的蛮货,他的脸上身上便往往带着这些反抗的伤痕坚难生活着,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向我们诉过一声苦。
我们几个好像刚刚学会走路而爬出窝棚的小狗,就被人从母亲身边带走,然后那满腔的热情和生活的渴望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劣天气,风刀霜剑,雷击暴雨,地动山摇,而那血淋淋的现实折磨后,眼神中剩下的唯有挣扎着活下来的,那种无限的疲备和木然,如同无可避免地摄于强者的卑微以及面对未来的胆怯。
“妹妹们别哭了,”他那时忽然对我们大笑出声,打破了屋里沉闷的哀伤气氛,我们都看向他,他的左颊明明还有大大的淤青,连带那铜铃大的眼睛亦有些红肿,只听他坚定地说着,“俺和老二的月钱发了,只要有俺和老二在这世上一日,包管咱们小五义定有那出头的一天,我就不信,我于飞燕的妹妹们就不能过上好日子。”
十三岁的少年在勉强可以称之为屋子的草棚中,用那夹杂着浓重山东口音的大舌头铿锵而语,却令我们的眼中重新唤起了信心和勇气,锦绣抬起带泪的小脸,涣散的目光聚起了焦,对我用力点着头,坚定道:“锦绣没有忘记,要永远同木槿在一起,锦绣发誓总有一天要紫苑所有的人听到小五义的名字就害怕。”
这时碧莹也醒了过来,听了我们的话,流出了眼泪,便也慢慢伸出手来,我们五只手紧紧地交叠在一起,发誓将来一定要在这富贵得冒了烟的紫栖山庄里出人头地。
有个大汉过来扶起了我,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我搓着手腕,低头道了个谢,忽然发现那人狐疑地盯着我看。
他迷着眼喃喃自语:“哎,我怎么看着这紫眼睛的女人眼熟呢?”
我亦抬头看他,很平凡的一张平板脸,我便微笑道:“请问这位兄弟可还记得在哪里见过我的?”
那人似乎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老实八交地说道:“许是我记错了。”
众人笑了他一顿。那个红翠干娘家马上要收成了,缺个帮手,就让我随她过去。
她在前面同几个媳妇婆子走在前面,不时回头上下打量我,或惊讶,或疑惑,或害怕,或嘲笑,而我因为身上的伤,走得很慢。
那群女人便走走停停等我一会,过了一会儿,我们走进一幢干净的板屋里,三个小孩从早在院子里站着,看到我们便冲了过来,都比虎子矮一个头,二个黑脸的是男孩,长得也是虎头虎脑,另一个扎一条细辫子,白净的脸,水灵灵的眼,同样闪着崇拜的光,围着虎子大叫:“哥哥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