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潮如诉
笛声倏然一缓,似乎高悬的心终于放下,然后轻轻浅浅的,如同询问。
风独影侧目看一眼吹笛的易三,轻轻点头,“那个引开追兵的少年就是我的亲哥哥,那个婴儿就是我。”这一刻,那双明利的凤目里眸光清亮柔和,如蕴着一潭漪漪碧水,“我的亲哥哥,在那么小的时候便以血养我、以命护我。”
因那话语里的温柔,笛声变得清亮明快,庆幸着她的脱险,又赞赏着那个少年。
只是风独影柔亮的目光却在下一刻转黯,“尔后大哥抱着我逃出荒宅,傍暮时悄悄回去一趟,并没有见到我哥哥,后来大哥连续五日都在荒宅附近藏匿着,却一直没有等到我哥哥,于是便认定他死了,大哥遵守承诺带着我逃出了浦城。”
笛声微微一顿,然后变得低沉,如同长长叹息,幽幽吹奏着,在夜风潮声里,显得那样的轻浅,却又那样的清晰,如同呢喃细语,温柔的带出抚慰。
风独影静静听着,许久,她移眸看向易三,“这事已过去许多年,每每想来,虽有憾痛,但亦心慰,因为我的两位大哥都有情有义。”
笛声淡淡,袅袅而止。
易三收笛,看着风独影,此刻的她,目光清亮,神色安定。
于是他微微一笑,道:“后来呢?你与你的亲哥哥可有再见?”
风独影目光一闪,然后移首眺望夜海,神情渺远,“自此分离,大哥养育我长大。那包着我的襁褓里藏有一枚玉镯、一枚银锁、三枚金环,襁褓的边角处以金线绣着‘浦城风氏'的字样,大哥便定我的姓氏为’风'。”
易三凝眉,看着她。
可风独影的目光定定的望着远处的海面,仿佛那里有着什么,让她无法移目。
易三端起茶杯,静静饮着,目光望向海面,海浪起伏,倏忽涌上海滩,倏忽又退回大海,如此反复,无穷无尽。
两人望着大海,各自沉于思绪里。
静静的,也不知过去多久,蓦然一声“嘎!”的啼鸣声,一只夜鸟自海面之上掠飞而过,又在冷月银辉里倏忽飞远。
易三回神,看了看依旧面朝大海的风独影,提过茶壶再次斟了两杯茶,一杯递到风独影手中,一杯自己端着,慢悠悠的道:“说起来,你与你七个兄弟的故事早已街头巷尾传说着,我这些年已不知听过多少了,只是难得真实。”他浅浅饮一口茶水,望着长空悠然道:“你看明月朗空,但亦长夜漫漫,何妨说说故事,以佐良宵?”
风独影眼眸一动,回首,“故事?我们还活着……那些便已成故事?”
易三侧目望她。
目光相遇,一个静澈又深广,一个疑惑微带茫然。
“有一些人死去千万年,亦不会有人传说他的故事,而有一些人他们还活着时,天下间已在传诵着他们的事迹,这便是平凡人与不平凡人之间的区别。”易三看着她,“只是那些传说的事,经过许多人添油加醋,往往已与真实相差甚远。”他说到这,眸中漾起一丝笑意,“就比如你们八人,民间有的传说你们乞丐、苦役出身,有的则传说你们是苍茫山上的神龙与凤凰之子。”
在那双如水之净如夜之深的眸子里,风独影看入一份清淡安宁。
许久,她移开目光,抬手支颐,神色平静又显得渺远,“好啊,我告诉你,我与我的兄弟们的出身与相遇的故事。”
易三莞尔:“洗耳恭听。”
沙漏流泄,月上中天。
饮完一杯茶,风独影那独有的清澈而微带冷意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哥先是带我逃到利城,那时候占踞利城的是马隐、马健父子,经营有十数年,还算比较的安定。大哥便将襁褓里的玉镯、银锁、金环当掉,仗着那点钱倒是过了大半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