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孤荣春软驻年华
一派已经群龙无首,能成什么气候?”
“表面处了下风,但这一派的人多是台阁重臣,根基极稳。”尚训说,“中书令君兰桎,兼太子太傅。是摄政王旧属这一派潜在的首领。”
“皇上立君皇后,是希望朝中和睦,还是希望摄政王这一派的旧势力,能帮你对抗瑞王?”她问。
尚训淡淡地,却一字一顿地说:“阿颜,你不要管朝廷的事。”
她悚然一惊,立即想要跪下请罪,尚训却抱住她,说:“已经二更了,不如歇了吧。说这些事有什么意思?”
盛颜微微点头,默不作声地转头看向外面的夜色。
“无论如何,阿颜,我是喜欢你的。”他低声说。
她轻轻点头,说:“我知道。”
六月,大赦天下,二十三日,立君太傅女儿为皇后,居永徵宫。
她与贵妃率后宫众人去永徵宫见过皇后,君皇后是极好的人,举止温柔,笑起来眼睛如同新月,年纪才十六岁,已经一派大家闺秀的仪态,言行缓慢,仿佛一字一句都是斟酌过几遍才说出口的。
第一次见面,每个人都是客客气气,也绝不会就此称唿了姐姐妹妹,每个人都克制,盛颜喜欢这样的疏离感,既然是没有什么冲突的人,也就尽可以安生过各自的日子。
回到自己宫里,她远远看着永徵宫通明的灯火,还没发一会儿呆,天空就暗下来了。
下弦月半圆如梳,光华明亮。她站在殿口,只觉晚风吹来清凉,沁凉宜人。
今天是尚训娶妻的日子,从今以后,他有了正式的妻子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从来就是宫中的女人无法避免的事情,她未入宫前就知道。反正即使不是在宫里,在外面嫁给其他人,也会是一样的。女人,在可以随意三妻四妾的男人面前,从来就是孤独的。
这就是女人的命吧。
她这样想,一个人走下台阶,在朝晴宫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到库房前时,她停下来。想了好久,叫守库的人把门打开。
尚训有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有东西都搬到她这里来,这里有他赐的西域玻璃屏风、精致巧雕杂色玉、南海九曲珠等等,全堆在这里,却都忘了再来看一眼。
进门处的盒子里放的是外贡的细镂空贴银花沉香扇十二把,他全都弄过来给她,说是一个月要换一把,这个月,应该要用镂刻荷花的这把了。她拣起来看了一眼,又放回去了。
还有他不知从哪个库房里翻出来的古抄本维摩诘经,怕太后看见会被要去,就藏到她这里,可是放在了这里,他却又从来没有过来读,也许他已经不记得了。
用楠竹编成楼阁状的蝈蝈笼,怕别人看见笑话他养蝈蝈,也藏在她这儿,蝈蝈很快就死了,留下这个笼子,空荡荡在这里。
她到最里面的时候,看见了那个箱子。
她受封德妃时,瑞王送给她的礼物,她还未打开看过。
盛颜在箱子面前蹲下,仔细地看着,良久,她轻轻伸手,将上面的紫铜横杠拨开,把箱子掀起。
一股极其浓烈的香气,向她扑来,这香气好像一整个春天的花朵沉淀凝结出来的精华,玛瑙琥珀般滴溜溜鲜艳浓烈,可也只有刹那,便全部消散,只有箱子底留着一堆玻璃碎片。
原来他送她的是异邦香水,装在玻璃瓶中。但是因为搬运的人不留心,破碎掉了。
留下片刻香气,给她一个迷醉,转瞬即逝。
盛颜一直记得,尚训立皇后的这一夜,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殿宇内,无法安睡,不知不觉,在摇曳的烛光里,整整走了一夜。
所有的地久天长,好像都是不可靠的。
唯有她母亲的话,在她耳边始终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