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有何不妥
礼没有在门口迎接。郑府的门槛前,只有一个郑婉,浓妆艳抹,钗环粉黛,端的是人比花娇。将他迎进了府,经过荷花池,顺着石基长廊走到湖心凉亭,远远就瞧见了里面落座的几位官员。
布政使吕简,扬州知府章为亮,通判李春芳——竟然都一一在列。李卫挑了挑眉毛,暗道一场家宴,却成了皇上接见扬州地方官的接风宴,这郑为礼倒真是会做人。
随后,在胤禛带着莲心抵达前,府宅里的官员都等在门口恭迎。等奢华的马车在府邸前停驻,里面的人走下车来,在场官员纷纷跪地接驾。
画楼画阁,绣户琐窗,雕花扶栏的凉亭连着一片碧波瑶池,烟尘浮渺,倒映出的雕梁画栋都隐约在朦胧中。踏着汉白玉石阶,一行人方一进凉亭,就看见桌上的清汤寡水,粗陋的火锅,盘盏内一水的青菜、糙米,就连待客的小碟也粗得很。
莲心见状有些莫名,然而抛却那些粗糙之物,其他都是极好的。她是首次来江南,眼前所见景致与宫中截然不同,御花园也有几处江南风貌的景致,与此地一比,又不可同日而语。
待胤禛走进亭子,尊卑有别,其他官员本不应该落座,但此处不是宫城,皇上微服到江南,又由郑为礼作为代表尽地主之谊,安排的桌案就分成了两拨。略高的案几在前,分开围绕成两侧面,这样就将君和臣恰到好处地分开。
莲心则坐在他的下首位置。
等众人落座,就听见远处传来朗朗笑声,却是年过花甲的郑为礼,一身粗布衣裳,赤着脚,裤腿和袖口都挽得老高,湿淋淋的手上,还拎了一个半大的木桶。
“让皇上久等了,老臣真是罪过,罪过。”
郑为礼一步三晃地走过来,一路走,还摇洒了半桶的水。到了近前,可见桶内不断有水花扑腾,却是三尾又大又肥的鲤鱼。
“郑阁老,你莫不是要当场杀活鱼吧?”
李卫摸着下巴,怎么看着,都觉得像是他要亲自下厨烹饪呢。
在场的三个官员有些拘谨,都是头三年新任官员,并未见过圣驾。此番同座用膳,竟是觉得无比荣耀和尊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莲心静静坐着,余光扫视过去,凭着面相一一打量着在座的三个人,在心中与来之前看过的资料进行比对。知府章为亮,应该是个精明干练的,个子不高,面白,风度翩翩,有权谋而不外露;通判李春芳则是个儒生,高高瘦瘦的,孱弱的面相透着股阴柔,一举手一拿捏,无不是礼数周全,足见小心本分。他们二人很是卑顺谦恭,唯有布政使吕简,三品官服,堪堪一坐,不显露的官威,三分敬畏七分小心,赔着笑脸,对郑为礼有一种过甚的敬畏。
“江南连年颗粒无收,又是旱灾,又是蝗灾的,家底儿都空了。老臣着实也拿不出什么极好的来招待皇上和各位大人,就从自家的池塘里头钓上来几尾鲤鱼,权当是让皇上尝个鲜。”
说罢,取出早搁置在凉亭外的木板,当真就开始亲自动手杀鱼,开膛,刮鱼鳞……
李卫抬起眼皮,打量了一下这所谓“捕鱼人”的扮相,撸胳膊挽袖子,倒真像那么回事儿。可惜,赤着脚,腿上却没泥水,连裤脚和衣襟也都是干的。
那厢,郑为礼却做得有板有眼,刮鳞前还特地取了食醋,涂抹在鲤鱼周身,然后从尾部开始往前刮,一寸一寸,收拾得又熟练又快速。在场的人无不看得惊叹。之前阁老阁老地叫着,倒也当真忘了,这个曾在朝野权倾一时的宰辅,原是寒门出身。
等拔了鱼鳃、洗了鱼肉,锅里的水已快煮沸。郑为礼挽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抬头,正对上李卫狐疑的目光,随即招了招手,“来来来,李大人,帮老夫将这鱼切成片呗!”
他的话,将在场几个人逗笑了,气氛因此倒轻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