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武媚娘的选择
缠得越紧。
醒来后,她蜷曲着身子抱紧自己,感觉浑身都疼。
是真的痛。虽然她一直以为自己对那孩子并没有感情,甚至憎恶他的存在、出生、与成长。然而当他现在切切实实地不存了的时候,她才蓦然醒觉:那是她的,她亲生的孩儿。这世界上她所有的,仅有的,真实存在的,惟一亲人。
他在她体内存活了七个月,来到世上一百天,曾给予她身份、富贵、温暖,还有他纯真的眼泪与无保留的嘻笑,而她甚至都没有哪怕一小会儿真正地疼爱过他。
她每天想着要为公子复仇,可是她自己,才是最残忍最邪恶的刽子手。虎毒不食子,而她,居然亲手掐死了自己亲生的孩儿!她比那只咬肿了红菱舌头的毒蝎子还毒!
这不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悲痛,然而这一次却痛得不一样,公子的死,仿佛有人掏空了她的心脏,让她整个人麻木而绝灭。这孩子的死,却是在她有血有肉有知觉的胸口,硬生生地扯开一个洞,然后在她的胸膛里掏摸拉拽,仿佛有个声音在问:心呢?你的心脏在哪里?怎么找不到心?
她不仅痛苦,而且羞耻,还有卑屈的罪恶感。她巴不得赶紧生一颗心出来,好让那双手扯走它,撕碎它,只要结束这刑罚就好。
她对未来没有概念。打十二岁起,她第一次见到公子,就一心一意,想要等他,取悦他,嫁给他。
后来,她“嫁”了,在他死后。于是她又一心一意,想查清他的死亡真相,为他报仇。
现在,真相已经大白,碧药也被下狱,她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她想不出来。
大仇已报,孩儿已死,她的生命再没有意义。
起床、洗漱、梳妆、吃可口的食物,穿美丽的衣裳,这些事都没有意义。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一远去,于是生命也变得没有意义,又何必醒来?她日以继夜地躺在床上,睡醒了便哭,哭累了便睡,就像一条散了元气的蛇,收拾不起。
府中人怜她丧子,也都不去责备。然而这样的日子久了,却不能不为她担心。水娘一日三次地前来探望,坐在床沿哭哭啼啼地说:宫里传出消息来,碧药被收进宗人府后,一直沉默不语,既不肯为自己辩白,亦不肯承认过错。府尹审了这样久,案子还没有半分进展。宫里的人都说碧药得了失心疯,似乎这是惟一的解释,不然一位娘娘怎么会无故掐死一个已故侍卫的遗腹子呢?况且论起来,那孩子还是她的侄儿。
但是此前宫里已经有过太多的无头案,赫舍里皇后之死,钮祜禄皇后之死,还有皇长子之前的四位皇子的死,都被重新翻腾了出来。如今难得有宫中凶手被现场拿获,怎么肯以“失心疯”就轻轻放过?于是皇上亲自下谕,令宗人府严查、细查,一定要问出个究竟来。
明府上下的人也都在等待这个“究竟”,也曾私下里无数次问过觉罗夫人与沈菀,那天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碧药娘娘每次出现,沈菀母子都会遭受灭顶之灾?然而觉罗氏当时去了坤宁宫,根本什么也不知道;而沈菀一边流泪,一边泣不成声地咬定说,自己去配殿洗手回来,便看到孩子已经死了,惠妃娘娘站在那里冷笑,就好像疯了一样……
过了七天,是五月三十,这一天既是纳兰成德的死祭,也是卢夫人的。
明珠大人早就选定了要在这一天将成德下葬,与卢夫人合冢。全家人再次来到皂荚屯,沈菀跪在坟前不肯起来,以头碰地,一直磕出血来,求老爷、太太许她留在祖茔守坟,不再回到明府。
觉罗夫人初而不许,后来又劝说:“惠妃娘娘的案子还没审清,你就是要走,也总得等到水落石出再走。难道你不想问清楚,娘娘为什么要掐死你的孩儿吗?”
这句话提醒了明珠,捻须道:“要想弄清楚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