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催眠曲
我站在阳台上目送大哥的车子远去,又朝隔壁看了一眼,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大哥在我的心中,一直是坚定、强韧、不屈不挠的。
我有幸去过沈钦言家的大部分房间,也很熟悉他家的房屋构造。他家的二楼是书房和两间卧室。他在家的时候,最常待的地方就是书房。和许多人摆设似的书房不一样,他家里架子上的书都不是装饰用的,我常常看到他相当认真地看书,并且真的看得下去。
我觉得这非常难得,问他的时候,他很认真地回答我:“当年太早离开学校,现在年纪越大越后悔,只好抓紧时间多学习一点了。”
我连连点头表示同意,“我觉得,什么时候学习都不晚。”
他当时微微笑了,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此刻沈钦言带着我进了书房。我之前好奇他家书房左侧的柜子作何用,现在终于知道了。
他伸手拉开左侧的柜子,弯下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硕大的木制琴盒。盒身精致,面板朝向外拱起,里面装的是大提琴,琴身簇新,弧度圆润,丝绸一样华丽。他打开那壁欧式立柜,变魔术般拿出一个配套的琴架对着,从书架里抽出一本曲谱,摊开。
我倒坐在椅子上,下巴搁在椅背上,惊讶地感慨,“没想到你的大提琴保存得这么好!”
“不是从小陪着我的那把琴,”他说,“当年离家出走,除了身份证明,我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哦……”
“前两年路过维也纳的希尔琴行,无意中看到这架经典款的大提琴出售,就买了下来。除了试音时,一次也没有拉过。”
“收藏的心情,我懂的。”
他闻言微笑着低下头,坐在椅子上,用松香仔细擦拭琴弦。
“小时候希望有一把名贵的大提琴,但从来没有得到,所以,当时明知自己已经不会再拉响它,还是买了回来。”他说,“我很想问‘你想听什么曲子’,但实际上,你恐怕只能听最简单的曲子。”
“没关系。”我连忙说。
“那我献丑了。”
他对我略一弯腰,脸色平静地落座,左手扶起大提琴于怀中,持弓上弦,姿势标准,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他坐在窗边,窗外如幕夜色,宛如在舞台上演出的前奏。
他垂下眼眸微微侧身,留给我一个完美的侧脸,像一幅画。他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非常漂亮,圆滑而均匀。我凝神细听。
是的,这是一把昂贵的大提琴,更是一把优秀的大提琴,音律圆润优美,弓弦之间流淌出轻快的旋律,却又因为不甚熟练而带着细碎的颤音——据我所知,大提琴往往声音低沉如泣如诉,可他却能拉得这样轻快明朗,犹如欢笑的孩子,有的音节好像清澈的溪水摔在石块上,碎成雪白的泡沫。
我想他当年一定是下了苦功,虽然时隔多年,还可以勉强说一句他技术尚可。只是,那曲目未免太简单了,他拉的曲子是一首儿歌,《安眠曲》。
我……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他,拍了拍手掌,只是掌声听起来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他放下琴和弓,镇定地跟我说:“如你所见,我现在只能拉这首曲子了。”
“催眠曲也很好听的!”我努力地说。
他微笑起来,“没错,以后可以给孩子拉催眠曲了。”
我装作没有听见。
我和沈钦言的关系进展很是顺利,我觉得每天都春暖花开。
我没有想过隐瞒和沈钦言的关系,但大哥打电话来询问此事时,我还是小小地吃惊。仔细询问之后,才知道他是从荣佳明那里得知我有了男朋友这件事。他要求我立刻、马上跟他详谈。大哥的谕旨我不得不奉命——因为他说不然就告诉父母。
但当老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