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义愤填膺,我问那人多粗多高?翠花说不高,但虎背熊腰。我再问是知识分子还是一般机关干部?翠花说都不是,买了辆出租车雇人开着的。我说那先回池头村换身行头。五富说他不是知识分子你换什么行头?五富实在没脑子,如果是知识分子,我就用不着出马了,你五富光个膀子去,一句吓唬他就稀松了,但那人能买辆出租车雇人开着,多半也不是省油的灯,咱这么个样子去,他就先一半不怯了。
我们当然是要先把架子车拉到收购站去。瘦猴见我们这么早就收工,问五富今日怎么啦,五富嘴长,就说了去要身份证的事,瘦猴说这像讨债的,现在最难办的就是讨债,需要不需要人?五富问什么人?瘦猴说当然是专业讨债的,他讨债就坐在欠债人的门口,拿一把刀刮下巴上的胡茬。五富说,这么恶的,请个专业的花多少钱?瘦猴说得讨回债的百分之十。五富说那要个身份证呢?瘦猴说还不得几千元?五富说:你把我吃了!突然鼻孔里往外流血。
五富有流鼻血的毛病,尤其一到夏天容易流。忙舀了一盆凉水淋额头,又拿棉球塞住了鼻孔。瘦猴说:这么壮的人却流鼻血?!五富说:我血热,从小就这样,一上火就流的。瘦猴说:和女人一样,一月一次?五富恨了一声。
在剩楼,我换上了西服和皮鞋,五富不换,他说他穿上皇袍别人看他也还是五富,何况他鼻孔里还塞着棉球。翠花却一直看着我,说我穿上西服了像换了一个人,脸恁白的,比她白。五富说他身上才白哩。我没有接话。出门时我让翠花走在前边,我不愿意她在后边看我。
来到那男的住的楼下,我为了显得有身份,让五富先上去看看那人在不,如果在,就说刘处长来找他谈点事的。五富说:要当就当局长。还没见过局长哩,我说:是处长!五富就往楼上走,顺手却从楼旁的垃圾桶里捡了个木棍提着。过了一分钟,五富下来了,说那家门开着,里边坐了一个人泡着功夫茶喝,他刚一走近,那人就问干啥的,他慌了,掉头跑下来。我说:好好好。你就在这儿呆着,静静地呆着!我和翠花再上楼,果然那男的在屋里品茶,抬头看见了翠花,愣了一下,却继续喝茶,还咳嗽了一下。他这一咳嗽,我看出他并不是个太横的人,他也明白我们来者不善了。他起身挡在门口,黑着脸说:是找我的?
我说:是找你的。
我故意在平和着,我说:小日子不错么,一个人品茶啊!
他说:我好这一口。
他没有让我们进去的意思,拿眼睛看我的手,我的手在裤子口袋里,让他弄不明白我手里有什么东西。
我说:我是翠花的老表,翠花不想在你这儿干了,你把身份证还给她吧。
屋里是个小厅,左右各一个小房,左小房门口靠着一个拖把,右小房门口有个小木凳子,可以随手拿起来。我观察好了。
他说:刚才来的那人是不是你们一伙的?
我说:那是翠花的堂哥。
他说:来打架呀?
我说:你怎么能说他来打架的?
他说:他手里提了个木棍。
我说:提木棍就是打架呀?
他说:出门提木棍那就是要打架么。
我说:你出门还带生殖器,难道你就是要强暴人?!
我竟然能说出这句话来,我觉得很满意。我笑了,他也笑了。他一笑露出牙龈,这么丑的男人。
他说:你也是从乡里来的?
我说:我在报社工作。
他就再次看我,我有些紧张,如果他要看我的证件那事情就露馅了,我硬撑着,脸上没有表情,手从裤兜里掏出纸烟来吸,还吐了个烟圈。那烟圈很大,摇摇晃晃在空中飘。
他脖子不硬了,却对翠花说:翠花,你说良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