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装不匀
当浑身浴血的染香经过几番惨烈厮杀终于推开舱门走上甲板之时,身着水警队长制服的九鬼胜正在一边品着红酒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姿容。
“没想到竟然是你!我之前都更看好精通形意拳的肖锦汉,以为他会是你们两人中第一个杀上甲板的人。”脸上长满络腮胡子的日本关西大汉九鬼胜,在对着手中的小镜子熟练地画好他脸上的两道秀眉之后,随手拿起了手边的英文报纸开始读报。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装起蒜来。
一般来说,正常人就算平日里为人处事比较爱装,但很少有人热爱装蒜可以热爱到像九鬼胜这样如痴如醉生死以之的地步。在强手如林的日本黑龙会中,九鬼胜以他特别爱装蒜、特别勇于装蒜,甚至可以说是以一个把装蒜当作人生最高追求的人而远近闻名。
比如说,武师们某日来了兴致去到某家关东煮把酒言欢,席间当别人都在大口喝酒、大口吞咽热乎乎的关东煮之时,九鬼胜却偏要掏出自己的天目黑瓷茶具,现场烧水冲泡一茶盅来源颇为可疑的所谓猫屎咖啡,然后再边抿上一小口咖啡,边轻轻用一根竹签在烹制关东煮的容器内将各色食材搅乱至七零八落,同时铁齿钢牙一口咬定在锅内的这片狼藉中看到了人生,同时做出一副很Gay的黯然销魂状。
又比如说,九鬼胜有一天在父母的不断催促下不得不去跟一个女孩子走一个相亲的过场。明明不喜欢这名来相亲的女孩子的他,却不但在相亲当日早早地起床仔仔细细地梳洗沐浴、特别郑重其事地描眉化眼,而且还要死拉活拽将一名长年在新宿弹三弦卖艺为生的流浪汉,带到作为相亲现场的牛排店里伴奏来制造气氛。
而最让黑龙会中众人看不过眼的则是九鬼胜明明就是一名大字不识甚至连名字都不会写的大老粗,长了满脸络腮胡子完全是赳赳武夫形象的他,却终日里总是抱着一本外文书表情很认真很认真、眼神很专注很专注地作阅读状。
由于九鬼胜本人是黑龙会上一代老大的世侄,论起来辈分极高,加之手底下的功夫也不软,平日里花钱时也慷慨痛快,所以黑龙会上下众人虽然平日里也不时瞧着九鬼胜真诚装蒜的行为深感别扭,但最多也就是在九鬼胜背后当个笑话说说,众人一乐了事,从来都也没有人当着他的面为他的装蒜行为说过他什么。
所以直到三年前,九鬼胜跟随黑龙会中的几名武斗派,在四本目偶遇一伙外来的黑手党之时,他才平生第一次碰到了当面质疑他装蒜行为的人。
那天,九鬼胜和黑龙会中的几名武斗派按照惯例,带着一只花篮走进了位于东京四本目的一家酒吧。由于该酒吧的老板已经拖欠了黑龙会旗下某社团多日的保护费,所以九鬼胜和几名武斗派这次给该酒吧送花篮其实暗含着某种提醒之意。与大部分人对于日本黑社会的想象不同,其实真正的日本黑社会在解决问题时绝不会一上来就喊打喊杀,而是常会做一些类似于送花篮这样先礼后兵的警告之举,来善意地提示对方应该尊重他们的地位与规矩。
其实当日九鬼胜和酒吧老板之间的气氛总得来说是非常和谐且融洽的。日本任何一个黑社会组织之所以能几十年甚至数百年强盛不衰,除了组织内大量成员能打敢拼之外,更多的时候还是靠这个黑社会组织在所在社区内多年来结下的善缘。说白了,如果能雨水均沾,无论是黑社会成员还是社区商户居民其实都可以接受彼此的存在。
就在九鬼胜和其他几名黑龙会中的武斗派分子跟酒吧老板沟通完毕之后,一名喝至微醺的外国人却好死不死地用他生硬的舌头,以日语道:“你就别装了,书不是你这样看的。”
“你这个醉鬼懂什么?去去去,该干吗就干吗去,别打搅人家用功!”九鬼胜轻蔑地啐了外国醉鬼一口。
九鬼胜虽然不认字,但是他很自信他为装蒜所下的功